白沙瓦的“金孔雀”咖啡館,如同一個被時光遺忘的、鑲在戰火邊緣的華麗琥珀。
下午三點的陽光透過巨大的、鑲嵌著彩色玻璃的拱形窗欞,在擦得鋥亮的柚木地板和深紅色波斯地毯上投下斑斕的光暈。
高聳的穹頂繪著繁複的伊斯蘭幾何花紋,金色的藤蔓與深藍的星辰交織。
空氣裡彌漫著頂級阿拉伯咖啡的濃鬱焦香、玫瑰水的甜膩,以及昂貴雪茄的淡淡煙草味。
穿著潔白製服、動作一絲不苟的侍者托著銀盤,在鋪著雪白桌布的小圓桌間無聲穿行。
背景是若有若無的、舒緩的烏德琴獨奏。
這裡是白沙瓦老錢、外國使節和某些“特殊人物”偏愛的避風港,混亂城市中一個格格不入的優雅孤島。
靠窗最角落、被一盆茂盛的龜背竹半掩著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身剪裁極其合體的象牙白色香奈兒風格粗花呢套裙,勾勒出纖細卻不失力量的腰身。
同色係的寬簷帽優雅地斜戴著,帽簷的陰影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小半張臉,隻露出線條精致的下頜和塗抹著啞光質地、近乎午夜藍色唇膏的嘴唇。
她的雙手戴著與唇色呼應的絲絨手套,此刻正隨意地搭在鋪著漿洗得硬挺的米色桌布上,指尖塗著同樣深邃的午夜藍蔻丹。
一枚造型簡約卻價值不菲的鉑金鑲鑽腕表在她纖細的手腕上閃爍著冷光。
她微微側著頭,似乎在欣賞窗外庭院裡精心修剪的玫瑰花圃,姿態慵懶而高貴,仿佛一位厭倦了歐洲沙龍、來東方尋找異域情調的年輕貴婦。
若葉睦少佐。
哈夫克“櫻”機關的冰刃。
此刻,她不再是布卡下的幽靈,而是“金孔雀”裡一道令人側目的風景。
她的對麵,坐著那名情報掮客。
本地最有名的“信息經紀人”之一,他黑白兩道通吃,據說連省督辦公室的保險櫃密碼都能搞到。
他麵前放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浮著厚厚奶皮的甜茶,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眼神閃爍,帶著商人的精明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女士,您要的東西……可不好找。”
情報掮客壓低了聲音,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稀疏的客人,“gti的鷹犬最近鼻子很靈……”
他刻意加重了兩個字,帶著敬畏和試探。
若葉睦端起麵前小巧的、鑲著金邊的白瓷咖啡杯,動作優雅得無可挑剔。
她抿了一口黑咖啡,沒有加糖也沒有加奶,苦澀的液體似乎讓她很享受。
她放下杯子,杯底與杯托發出清脆的“叮”一聲輕響。
她沒有看他,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的玫瑰上,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冰晶般剔透的質感,穿透了背景音樂:
“先生,你的困難,不在我的考量範圍,我隻看結果。東西呢?”
情報掮客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臉上擠出諂媚的笑容:
“當然!當然!您放心!”
他小心翼翼地從腳邊一個不起眼的舊皮包裡,掏出一個用深紫色天鵝絨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物體。
他身體微微前傾,用肥胖的身軀作為掩護,快速掀開天鵝絨一角。裡麵是一塊深灰色的、布滿細微電路紋理的芯片。
芯片一角,蝕刻著一個微小的、抽象的gti鷹徽標記。
“這個東西……涉及到他們的最高機密。”
情報掮客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得意,“剛從他們車裡雅賓斯克技術支援中心‘流’出來的,絕對新鮮!為了它,我可是折了兩個最得力的……”
若葉睦的目光終於從窗外收了回來,落在了那塊芯片上。
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眸,在帽簷的陰影下,如同兩顆冰冷的玻璃珠,映不出任何情緒,隻有純粹的審視。
她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情報掮客立刻如蒙大赦,迅速將天鵝絨重新包好,推向若葉睦。
同時,他的手掌在桌子底下,將一個沉甸甸的、用粗糙帆布縫製的長條形小袋子,順著光滑的桌麵推了過去。
袋子口沒有係緊,露出一抹刺眼的、在陽光下幾乎要流淌出來的金燦燦光澤——
那是熔鑄好的、足有三十公斤重的金條!
“合作愉快,女士!”
情報掮客搓著手,臉上笑開了花。
就在帆布袋的金光與天鵝絨的深紫即將交彙的刹那!
咖啡館另一側,靠近琴師演奏台的座位上,另一個女人放下了手中的報紙。
她同樣穿著得體,一身剪裁精良的卡其色風衣,內搭淺米色高領羊絨衫,金棕色的長發在腦後挽成一個優雅而乾練的法式發髻。
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眸是溫和的淺棕色。
她的氣質像一位在使館工作的文職秘書,乾練、知性,帶著一絲書卷氣。
一枚小巧的珍珠耳釘在她耳垂上閃著溫潤的光澤——
那是安妮·霍爾森,或者說,此刻是“使館文化專員艾米麗·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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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似乎被琴師悠揚的烏德琴聲吸引,但眼角的餘光,卻如同最精密的鏡頭,透過眼鏡鏡片鏡框內嵌超微型攝像機),清晰地捕捉著角落那桌交易的全過程——
情報掮客諂媚的笑臉、天鵝絨包裹的輪廓、帆布袋口泄露的刺目金光、以及若葉睦帽簷陰影下那雙毫無波瀾的淺琥珀色眼眸。
微型攝像機的信號,正通過她手包裡的中繼器,實時傳輸給幾條街外一輛偽裝成電信維修車的gti監控點。
交易完成。
情報掮客如釋重負,身體陷進椅子裡,端起甜茶喝了一大口。
若葉睦則優雅地將天鵝絨小包收進她那個限量版的迪奧手袋裡,對金條看都沒看一眼,仿佛那隻是一袋無關緊要的糖果。
她抬手,用戴著絲絨手套的指尖,輕輕招來侍者。
“買單。”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悅耳。
安妮知道,目標即將離開。
她必須跟上去,確認她的落腳點!
她不動聲色地站起身,拿起手包,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她的步伐從容,仿佛隻是去補個妝。
經過若葉睦那桌時,她甚至微微頷首,露出一個職業化的、禮貌的微笑。
若葉睦的目光似乎在她臉上停留了半秒,那冰冷的淺琥珀色眼眸深處,仿佛有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漣漪閃過,隨即又歸於平靜。
洗手間在咖啡館深處一條相對僻靜的走廊儘頭,鋪著複古的馬賽克地磚。
安妮推門進去,裡麵空無一人。
她迅速反鎖了門,背靠著冰冷的瓷磚牆壁,深吸一口氣。
偽裝很成功,對方似乎沒有起疑。
她需要儘快出去,跟上目標。
就在她轉身,手剛剛搭上門把手的瞬間!
一股巨大的、帶著濃重汗味和煙草氣息的力量猛地從側麵襲來!
一隻戴著黑色皮手套的大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隻手臂則如同鋼箍般勒住了她的脖子。
巨大的力量將她狠狠撞在冰冷的瓷磚牆上,後腦勺“咚”的一聲悶響,眼前金星亂冒!
“唔——!”
安妮的驚呼被死死堵在喉嚨裡!
她瞬間認出了這股氣息——
是安藤!
那個在阿爾及爾碼頭試探她、在廢棄地下室用鞭子抽打她的哈夫克屠夫!
他竟然也在這裡!
是若葉睦的暗哨!
“小母貓!又見麵了!”
安藤獰笑著,帶著煙草的臭氣噴在安妮的耳畔,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少佐說你可能跟來……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了!”
他捂嘴的手力道大得驚人,勒住脖子的手臂更是讓她瞬間窒息!
他空出的右手,已經從後腰拔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帶有鋸齒的格鬥匕首!
鋒利的刀尖,帶著死亡的寒意,直直朝著安妮的左側頸動脈狠狠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