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有回頭,隻是將一把打空的手槍隨手拋向身後。
露娜精準地接住拋來的手槍,手感冰涼而沉重。
她沒有任何猶豫,幾乎在接槍的瞬間就抬起了手臂,甚至沒有仔細瞄準,憑借肌肉記憶和直覺,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
遠處那棵樹的射擊孔洞裡,剛剛嵌入的彈頭被新的子彈精準地擊中、擠壓、變形!
判官換彈匣的動作微微一頓,終於側過頭,看了露娜一眼,冰冷的眼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訝異和……
欣賞?
“槍法不錯。”
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語氣聽不出褒貶。
“比不上您。”
露娜平靜地回答,也開始給手中的92式更換彈匣。
她的動作同樣迅捷流暢,但細看之下,比起何成那種經曆了無數次重複、幾乎融入本能的極致速度,還是慢了那麼一絲絲。
“薑,還是老的辣。”
判官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說完這句,再次舉槍射擊。
兩人就這樣並排站著,對著同一個目標,不斷地射擊、換彈、再射擊。
槍聲在曠野中有節奏地回蕩,彈殼不斷彈出,落在腳下的積雪中,冒著絲絲熱氣。
精湛的槍法,極快的射速,以及那種對武器近乎絕對的掌控力,在兩個不同時代、不同背景的精英軍人身上,展現得淋漓儘致。
他們身旁那些冰冷的戰爭殘骸,仿佛成了這場無聲較量的最佳背景板。
露娜一邊機械地重複著射擊動作,一邊開口,聲音伴隨著槍聲,顯得有些突兀卻又自然:
“軍士長……您抓過多少逃兵?”
判官射擊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形,子彈依舊精準地命中目標。
“從剛升士官,在軍分區當糾察開始算起……開小差溜號的,抓了不下這個數。”
他報出一個精確到個位的數字,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吃了多少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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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處分的更多。需要送上軍事法庭的……也不少,但比例沒那麼高。”
“戰爭爆發後呢?”
露娜繼續問,同樣一槍命中目標。
“兩年不到……抓的數量,快趕上和平時期好幾年的了。”
判官的語氣依舊冰冷,“性質惡劣的……我會當場處理。”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個數字:
“親手槍決的,包括特戰乾員,有這個數。”
這個數字,讓露娜扣動扳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但她很快穩住了。
“您……對逃兵,沒有任何憐憫嗎?”
她的問題變得有些尖銳,“戰場心理學,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很多人並不是天生懦弱。”
“我知道。”
判官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快,他甚至停下了射擊,轉過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直視著露娜,“我見過被炮擊嚇瘋的,見過因為親手殺了孩子而徹底崩潰的,見過因為戰友全死在麵前而選擇自我了斷的……我理解戰爭會把人變成鬼。”
“但是,”他的聲音陡然變得森寒,“理解,不等於原諒,更不等於縱容!有的人逃跑之後,為了活命,會掉轉槍口打自己人的黑槍!會為了討好新主子,把我們的人藏身地點賣給哈夫克!會偷走救命的手術器械和藥品!會搶走難民最後一口糧食!這些行為,足夠他們死一百次!對於這種東西,我不會,也永遠不會產生半點愧疚和憐憫!”
他隨手舉了幾個他親身經曆過的、性質極其惡劣的案例,每一個都讓人聽得心頭發冷。
露娜沉默地聽著,再次舉槍瞄準。
但這一次,她的手臂舉到一半,卻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槍口微微顫抖著,似乎偏離了目標。
她猛地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判官,問出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問題:
“軍士長……您當初那樣判我……把我直接降級到列兵……您手裡有槍,我手裡現在也有槍……您難道就不怕……我為了發泄這口怨氣,反手就在這兒,給您也‘爆個頭’嗎?”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風雪似乎都停滯了片刻。
隻有兩人之間那冰冷的、近乎凝實的殺意在無聲地彌漫。
判官麵對這近乎威脅的質問,臉上非但沒有絲毫恐懼,反而露出一絲冰冷的、帶著嘲諷意味的冷笑。
“第一,”他的聲音平穩得可怕,“我問心無愧。對你做出的判罰,是基於gti軍事條例和戰場紀律,也包括貴國在軍事刑法上的相關規定,甚至可以說是‘輕判’。換成任何其他內務處審判官,結果隻會更糟,你甚至不可能摸到槍,更不可能摸到槍,還能站在我旁邊。”
“第二,”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你以為……你是第一個對我起殺心的‘犯人’?戰前我處理最後一個案子,那個貪汙裝備經費、差點導致演習出人命的後勤中校,他就試過在審訊室裡掏槍……可惜,水平太差,不值一提。”
他甚至還有心情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一種老兵的沉穩和教誨:
“不要忘了,‘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這句話,就算是我這個老糾察,也時刻牢記於心。”
露娜微微一愣:
“這句話……出自哪裡?”
“我們的一位偉人。”
判官沒有多說,隻是重新舉起了槍,“當糾察這麼多年,我總結的心得就是:規矩就是規矩,是紅線,誰碰誰死。但執行規矩的人,心裡得有自己的秤,得知道什麼時候該鐵麵無私,什麼時候……或許可以網開半麵。但這‘半麵’,絕不是留給那些突破底線的人渣的。”
“所以,你覺得我有沒有對你網開一麵呢?”
“你可以不用回答這個問題,你心裡有數就好。”
露娜聽完,沉默了片刻,眼神複雜。她緩緩地將舉僵的手臂放下,又再次平穩地抬起,這一次,沒有絲毫顫抖。
“受教了。”
她輕聲說道。
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的射擊中,槍聲似乎比之前更加協調。
當露娜打空最後一個彈匣時,她感受著手槍微微發燙的餘溫,仿佛那是她內心的溫度。她緩緩地將手槍遞還給判官,動作顯得有些沉重。
她深吸一口氣,凝視著判官的眼睛,鼓起勇氣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軍士長……您既然戰前已經退伍了,以二級軍士長的身份準備轉業回地方,您老家是山東蒙陰縣對吧?您剛才還和我介紹過這片革命老區的曆史。那麼,為什麼……您還要回來呢?回到這該死的前線,乾這得罪人又不討好的活兒?”
露娜的聲音在寒風中有些顫抖,她的問題像一把利劍,直刺判官的內心。
她不明白,一個已經退伍的人,為何還要重返這充滿危險和死亡的戰場。
判官默默地接過手槍,他的動作顯得格外專注和認真,仿佛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他仔細地檢查著每一個部件,確保手槍處於最佳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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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檢查後,他將手槍緩緩地插回槍套,然後抬起頭,目光穿越了風雪和廢墟,徑直望向莫斯塔爾城區的方向。
他的眼神深邃而堅定,仿佛能穿透那片被戰火摧殘的土地,看到更遠的地方。
“為什麼?”
他重複了一遍,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鋼鐵般的堅定,“因為我知道,仗打起來,前線肯定會有逃兵,肯定會有怕死鬼,也肯定會有敗類。總得有人去抓,總得有人去執行槍決,或者……等著被彆人執行槍決。”
“這種臟活累活,總得有人乾。我乾了大半輩子,習慣了。而且……”
他頓了頓,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近乎責任感的東西,“我也得回來,以老帶新。讓那些新來的戰場糾察們……快點成長起來。這片爛攤子,光靠我一個人,可收拾不過來。”
他的話語樸素,甚至有些粗糙,卻像他手中的槍一樣,冰冷、堅硬、直接,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露娜站在原地,看著何成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向營地方向,他的背影在漫天風雪中,仿佛一座永不動搖的黑色礁石。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遠處那棵布滿彈孔的樹,心中那股因為降級而產生的怨氣,似乎在這一刻,被一種更複雜、更沉重的情緒所取代。
風雪依舊,前路漫漫。
但某些東西,已經在無聲中發生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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