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一位穿著白大褂、戴著全套防護裝備包括自給式呼吸器)的法醫官正站在那裡,似乎剛剛從現場出來休息,眼神中充滿了疲憊和震驚。
在警察小隊長的示意下,法醫官用沉重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開始描述房間內的恐怖景象:
“……氣味源頭在浴室……一個巨大的、專業級的聚乙烯容器被打翻了,裡麵殘留著大量高濃度工業鹽酸……我們找到了一具……遺體。”
法醫官的聲音頓了頓,似乎需要鼓起勇氣才能繼續,“屍體……幾乎完全被浸泡在酸液裡……超過12個小時……麵目全非,根本無法辨認。”
佐婭和安妮靜靜地聽著,麵具後的臉色都變得極其凝重。
“軟組織……皮膚、肌肉、器官……基本完全液化、缺失……隻剩下一些被嚴重腐蝕的骨骼殘骸……”
法醫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顯然現場的慘狀即使對他這樣的專業人士也衝擊極大,“我們……我們隻能通過殘留的幾顆牙齒和牙床特征,初步判斷死者年齡大約在40至50歲之間。另外,通過對顱骨和股骨殘骸的測量和形態學分析……嗯……骨骼粗大,眉弓和乳突顯著,這些特征……更符合高加索人種,尤其是東歐或俄羅斯人種的普遍特征。”
俄羅斯人!
年齡相符!
佐婭的心猛地一緊!
“死因呢?”
安妮追問道,灰色的眼眸緊緊盯著法醫官。
法醫官搖了搖頭:
“無法判斷。軟組織完全消失,無法檢查有無外傷、窒息或中毒跡象。骨骼上……目前沒有發現明顯的銳器砍鑿或子彈撞擊痕跡。但考慮到鹽酸的強腐蝕性,即使原本有細微損傷,也早已被破壞殆儘。隻能說……死亡方式極其……慘烈。”
這時,另一名警察提過來幾個裝在透明證據袋裡的物品:
“這些是在房間角落裡找到的,沒有被酸液直接波及,但也受到了腐蝕性氣體侵蝕。”
其中一個證據袋裡,赫然是那個佐婭在阿拉木圖機場監控裡看到的、瓦西裡一直隨身攜帶的黑色公文包!
此刻,它的皮質表麵已經變得斑駁不堪,散發著濃烈的酸味。
“包裡有什麼?”
佐婭立刻問道,聲音因為戴著麵具而有些模糊。
警察將證據袋打開一個小口戴著橡膠手套),粗略地展示了一下裡麵:
“一些換洗衣物,洗漱用品,一本被腐蝕的護照名字是魯斯蘭·伊茲邁洛夫),一些現金……就這些。”
就這些?!
佐婭和安妮的瞳孔幾乎同時收縮了一下!
那個看起來沉重無比、讓瓦西裡時刻不離身的公文包,裡麵裝的竟然隻是這些普通的隨身物品?!
那那些他叛逃時攜帶的、至關重要的物理介質情報呢?!
那些硬盤、芯片、加密文件袋呢?!
難道全被鹽酸銷毀了?
這太不合常理了!
瓦西裡冒著巨大風險叛逃,就為了帶幾件衣服和一點現金?
而且,如果他真的要銷毀情報,為什麼選擇用鹽酸這種緩慢、痛苦且極易暴露的方式?
他有的是更高效、更隱蔽的手段!
疑點如同潮水般湧上兩人的心頭。
她們又查看了其他一些零星物品:
一塊被腐蝕的高檔手表指針停在淩晨1點左右),一個燒毀的手機殘骸,以及酒店登記信息——
使用的果然是那個“魯斯蘭·伊茲邁洛夫”的化名。
所有表麵的證據,似乎都指向一個結論:
瓦西裡·彼得連科,這個叛逃的fsb中校,在塞雷納酒店1701房間,遭遇了極其可怕的謀殺,屍體被濃鹽酸銷毀,其所攜帶的情報也可能一同被毀。
但是……
佐婭和安妮再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無法消除的懷疑。
現場勘查暫時無法提供更多信息,警方也開始委婉地請她們離開。
繼續留下已無意義,反而可能引來更多不必要的關注。
兩人沉默地跟著一名警察,通過另外一條未被封鎖的員工通道,離開了依舊混亂不堪的塞雷納酒店。
當她們終於走出酒店側門,重新呼吸到外麵相對清新雖然依舊悶熱)的空氣時,仿佛從一個充滿死亡和化學腐蝕的噩夢回到了現實世界。
夕陽正在西沉,將天邊染成一片淒豔的血紅色。
伊斯蘭堡的街燈陸續亮起,但塞雷納酒店周圍的警戒線和閃爍的警燈,依舊提醒著人們這裡剛剛發生的恐怖事件。
她們快步走向停在遠處的白色豐田。
坐進車內,關上車門,終於徹底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兩人幾乎同時摘掉了那令人窒息的防毒麵具,露出了被汗水浸濕、略顯蒼白的臉龐。
車廂內一片死寂,隻有空調係統低沉的嗡鳴聲。
安妮沒有立刻發動汽車,隻是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望著窗外逐漸被夜色吞噬的城市輪廓,以及遠處塞雷納酒店那如同巨大墓碑般的輪廓,率先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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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裔男性……四十多歲……公文包……”
她喃喃自語,霧灰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困惑與警惕交織的光芒,“所有表麵證據都完美地對上了。看起來,我們的追捕任務……可以提前結束了?彼得羅夫將軍或許會‘滿意’這個結果?”
她的語氣裡充滿了濃濃的、毫不掩飾的諷刺。
佐婭猛地轉過頭,藍色的眼眸中燃燒著近乎凶狠的光芒,她一拳砸在副駕駛的座椅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結束?安妮,你相信嗎?你相信那隻老狐狸會這麼輕易地就死在一個酒店的浴室裡?死得這麼……戲劇化?!還正好死在我們快要抓住他的時候?!”
“我當然不信!”
安妮的聲音也陡然提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憤懣,“這簡直就像一出編排拙劣的舞台劇!每一個細節都‘恰到好處’地指向瓦西裡,每一個環節都‘合情合理’!被鹽酸毀容毀屍——無法辨認!俄羅斯人骨骼特征——身份暗示!公文包裡空空如也——情報銷毀或根本不存在!死亡時間超過12小時——完美避開我們追蹤的最關鍵時間點!甚至連酒店通風係統維修——這種巧合都能成為酸霧擴散的理由!這一切……太完美了!完美得令人作嘔!”
她越說越快,灰色的眼眸因為憤怒而異常明亮:
“這根本不是意外,也不是簡單的謀殺!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一場做給我們看,做給gti看,甚至可能做給哈夫克自己人看的‘表演’!”
“金蟬脫殼。”
佐婭從牙縫裡擠出這個詞,冰冷的殺意再次彌漫開來,“他用一具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符合他基本特征的屍體,布置了這麼一個慘烈的現場,想把我們,把所有追捕他的人都騙過去!讓他可以真正地、徹底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而且,他成功了,至少暫時成功了。”
安妮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無力感,“巴基斯坦警方會以‘身份不明的外國人離奇死亡’結案,gti高層那些官僚看到報告,很可能也會認為叛徒已死,情報已毀,就此了事。畢竟,誰願意為了一個‘死人’繼續投入巨大資源,尤其是在黑山新敗、人心惶惶的時候?”
兩人陷入了沉默,車廂內隻剩下空調的噪音和彼此沉重的呼吸聲。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伊斯蘭堡的燈火如同繁星般亮起,卻無法照亮她們心頭的迷霧。
過了好一會兒,佐婭才緩緩開口,聲音恢複了冷靜,卻更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