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堡國際機場的軍用停機坪,仿佛一個被世界遺忘的冰冷角落。
高原的風在這裡變得格外凜冽,它呼嘯著掠過光滑的水泥地麵,卷起細微的沙塵,抽打著地麵上每一個孤獨的身影和靜止的鋼鐵巨獸。
空氣中彌漫著航空燃油特有的刺鼻氣味,以及一種更深沉的、屬於離彆與死亡的肅穆。
佐婭獨自站立著,像一尊被遺忘在風中的石雕。
她身上依舊穿著那身略顯寬大的gti標準作訓服,外麵套著防彈背心,身上多處還纏著白色的繃帶,臉上殘留著與三角初華慘烈搏鬥後的青紫和傷痕。
但所有這些物理上的傷痛,都比不上她內心那片被冰封的荒原。
她的目光,死死地鎖定在前方不遠處那架已經啟動輔助動力單元、發出低沉嗡鳴的c130“大力神”運輸機。
巨大的尾艙門敞開著,像一個沉默邀請,又像一個最終的告彆。
四名身著挪威皇家陸軍禮服、表情凝重如鐵的儀仗隊員,正邁著精確到厘米、緩慢而沉重的正步,肩扛著一具覆蓋著紅藍白三色挪威國旗的棺木,一步一步,走向那敞開的艙門。
棺木是昂貴的強化複合材料製成,線條冷硬,在高原慘淡的陽光下反射著毫無溫度的光澤。
國旗覆蓋其上,鮮豔的色彩在此刻卻顯得如此沉重,仿佛浸透了無形的鮮血。
棺木裡,安靜地長眠著安妮·霍爾森——
代號“烏爾皮婭”,挪威王國駐白沙瓦領事館文化與商務副專員,gti情報處西南亞司的優秀特工,佐婭短暫卻足以刻骨銘心的戰友。
佐婭的指尖在作訓褲側無意識地蜷縮,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才勉強維持著外表的冰冷和平靜。
她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與安妮重逢後的點點滴滴:
機場初遇時她那優雅淡定的解圍;
車內聽她抱怨上級官僚時的共鳴;
分析案情時的犀利敏銳;
還有最後那一刻,她毫不猶豫拔槍射擊、打碎情報時那決絕的背影,以及……
豐川祥子那顆致命的子彈……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強迫自己挺直脊梁,用儘全身力氣,對著那緩緩送入機艙的棺木,抬起顫抖的右手,敬了一個極其標準、卻沉重如山的軍禮。
再見,安妮。
再見,“烏爾皮婭”。
引擎的轟鳴聲逐漸增大,掩蓋了風聲,也掩蓋了喉嚨裡那幾乎要衝出的哽咽。
尾艙門緩緩閉合,最終嚴絲合縫,將那座冰冷的、覆蓋著國旗的棺槨徹底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c130開始滑行,加速,最終咆哮著衝入雲霄,消失在鉛灰色的雲層之中,帶著一位勇敢的女兒,返回她遙遠的、冰雪覆蓋的故鄉。
送彆的人群寥寥數人,大多是gti和挪威使館的代表)開始沉默地散去。
佐婭依舊站在原地,良久,才緩緩放下早已僵硬的手臂。
寒風卷起地上的沙塵,撲打在她臉上,帶著刺骨的涼意,卻吹不散眼底那一片死寂的灰霾。
她轉過身,步伐有些踉蹌地走向旁邊一輛等候已久的黑色越野車。
一名gti後勤部門的軍官沉默地遞給她一個外觀普通、卻有著三重生物密碼鎖的黑色金屬箱。
“龐琴科娃上尉,”軍官的聲音平板無波,“這是從現場回收的、經過技術部門緊急修複和數據搶救的量子存儲終端。內部殘存部分我方被竊情報的副本數據。原件已於昨日通過最高等級量子加密信道,傳輸回莫斯科總部。彼得羅夫將軍命令,此副本由您最終確認後,就地徹底銷毀。”
佐婭接過箱子,手指觸碰到冰冷的金屬表麵,微微一顫。
這裡麵裝著的,是安妮用生命為代價,從哈夫克手中搶回來的、殘缺的勝利果實。
“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回到大使館那間臨時安排的安全屋,佐婭反鎖了房門。
房間裡依舊殘留著安妮之前生活過的細微痕跡——
桌上一支忘記帶走的唇膏,空氣裡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她的淡雅香水味。
佐婭用力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強行將翻湧的情緒壓回心底深處。
她將金屬箱放在桌上,依次通過指紋、虹膜和血液樣本驗證,打開了箱子。
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塊巴掌大小、呈深藍色、表麵有著細微能量流光的量子存儲終端。
它看起來完好無損,但內部結構其實已經在安妮那決絕的射擊中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數據殘缺不全。
佐婭將其取出,連接到自己經過多重加密和物理隔離的軍用電子終端上。
屏幕亮起,幽藍色的光芒映亮了她疲憊而傷痕累累的臉龐。
她輸入一長串複雜的指令,開始瀏覽經過數據修複後勉強還原出來的文件目錄。
大部分文件都是碎片化的,名稱扭曲,無法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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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涉及高加索前線部署、gti內部安全漏洞評估、新型裝備參數的摘要依稀可辨,但關鍵內容大多缺失。
可以想象,這些情報如果完整落入哈夫克之手,將造成何等災難性的後果。
安妮的犧牲,價值連城。
她的手指機械地滑動著,目光掃過一個個殘缺的文件名。
突然,一個標記著【最高優先級未執行】的文件夾吸引了她的注意。
這個文件夾的損壞程度相對較輕。
鬼使神差地,她點了進去。
裡麵是一份相對完整的作戰行動計劃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