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完,房間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隻有冰塊在杯中融化的細微聲響,以及窗外布宜諾斯艾利斯郊區深夜裡偶爾傳來的、模糊的狗吠。
三位聽眾,包括講述者自己,都仿佛被那段充滿血與火、抉擇與代價的往事抽空了力氣,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
他們喝了不少酒,酒精放大了故事中的情感衝擊——
友情、親情、犧牲、榮譽、失敗、背叛、審判與離彆。
一場失敗的刺殺,漣漪擴散,徹底改變了許多人的人生軌跡。
良久,銀翼深吸了一口氣,打破了沉默:
“將軍,”他用了這個名字,顯得更近了一些,“你故事裡提到的,那個在烏克蘭秘密監獄,聖誕宴會走廊上碰到的三角洲少校……他媽的那家夥到底是不是我?”
彼得羅夫抬起眼,與銀翼對視著。
他的臉上,此刻竟然緩緩地、清晰地綻開了一個真正的、帶著追憶和確認的笑容,笑容甚至牽動了他眼角的皺紋。
“蘭登·哈裡森少校。”
“沒錯,那就是你。那間走廊,彌漫著烤火雞和鬆枝的味道,背景還有走調的聖誕頌歌……”
“還有另外兩個人,對吧?”
“他們死了,死在巴基斯坦。”
“啊?”
“其中一個被對方殺死,另一個……被一個年輕的gti女特工殺了……”
“不會是……”
“是一個挪威的女孩子……挺可惜的……”
“說不定我還在情報處與她有過一麵之緣。”
“那才是我們第一次真正‘相遇’。比後來任何一次正式或非正式的場合,都要早。”
銀翼也笑了起來,是一種混合著驚奇、懷念和“果然如此”的複雜笑容:
“這世界真小!”
然而,佩恩適時地將話題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他揉了揉因為酒精和熬夜而發脹的太陽穴:
“好了,往事和酒都到此為止。”
“敘舊時間結束。現在,我們該談談怎麼完成眼前這個該死的任務了——把‘渡鴉’從那個叫‘潮汐’的金屬罐頭裡弄出來。”
“‘潮汐’監獄,絕不是我們喝了幾杯酒,憑著過去的勇氣,和一點內部消息就能輕易破解的地方。”
“它比世界的其他監獄都要可怕。”ax監獄,但是不相上下。”
“啟用至今零越獄的……潮汐監獄應該不算……”
“2035年,gti就策劃並執行過一次對‘潮汐’監獄的滲透行動。”
“我們花費了巨大代價,成功發展並激活了監獄內部的一名關鍵內應。一支由六名最精銳特戰乾員組成的滲透小組,利用偽造的身份和複雜的後勤漏洞,成功潛伏進入了監獄外圍區域,甚至一度接近了核心關押區。”
“但是,“哈夫克的反情報係統和應急反應機製比我們預想的要快得多。”
“他們的援軍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趕到了,切斷了滲透小組的退路。而最關鍵的是,格赫羅斯典獄長……”
“……他迅速組織了監獄守備部隊進行反擊,利用對地形的絕對熟悉,將我們的隊員分割、壓製。行動徹底暴露,陷入絕境。”
“最終,滲透小組指揮官在確認任務無法完成後,下令強行撤退。在激烈的交火和混亂中,隻有兩名隊員僥幸利用預設的緊急通道逃脫。另外四名隊員……沒能撤出來。”
“後來我們得到的情報顯示,那四名被俘的gti特戰乾員,以及我們那名付出了巨大努力、身份暴露的內應……全部被格赫羅斯親手……處決了。方式……極其殘忍,帶有明顯的震懾和報複意味。”
“這次失敗的重創,不僅僅是損失了寶貴的特戰隊員和內應,更在於,它讓哈夫克方麵徹底加強了‘潮汐’監獄的安保和審查。我們之前建立的所有滲透渠道幾乎都被連根拔起,內部情報來源完全斷絕。從2035年那次失敗行動之後,整整三年,直到現在,我們gti對‘潮汐’監獄內部的實際情況、人員變動、防禦細節……幾乎是一無所知!它變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密不透風的黑箱!”
佩恩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剛剛因往事和酒精而有些升溫的氣氛上。
銀翼和彼得羅夫都沉默了下來,麵色凝重。
“格赫羅斯……親手處決……”
銀翼低聲重複著,“這個仇,看來也得算上。”
彼得羅夫緩緩點頭:
“佩恩中將說得對。基於一次如此慘重的失敗,哈夫克必然已將‘潮汐’的防禦等級提升到了最高。任何沿用舊有思路的嘗試,都無異於自殺。我們需要全新的視角,更隱蔽的方式,或者……等待一個他們內部出現縫隙的絕佳時機。”
房間內陷入長時間的沉默,隻有電視機被靜音後閃爍的新聞畫麵,以及三人沉重呼吸間淡淡的酒氣。
“該死的格赫羅斯,把那個鬼地方修得像個鐵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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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翼終於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不是鐵桶,是刺蝟。”
彼得羅夫糾正道,“渾身是刺,無從下口,強行去碰,隻會紮得滿手是血。”
佩恩歎了口氣,拿起遙控器,下意識地打開了電視聲音,似乎想用外界的嘈雜驅散內心的無力感。
屏幕上,正在播放著午夜新聞。
“……本台最新消息,”新聞主播播報著,畫麵切換到了充滿活力的海港景象,“阿根廷共和國與哈夫克集團今日共同宣布,將啟動一項名為‘南大西洋資源與航道聯合開發’的新海上合作項目。該項目旨在深化雙方在海洋經濟領域的夥伴關係,內容包括海底礦產資源勘探、新興漁業合作,以及……關鍵海上基礎設施的維護與升級。”
畫麵中出現了阿根廷總統與一名哈夫克高級代表握手微笑的鏡頭,背後是飄揚的旗幟。
銀翼原本煩躁的眼神,在聽到“關鍵海上基礎設施的維護與升級”時,猛地定格了。
他坐直了身體,瞳孔微微收縮。
佩恩也皺起了眉,似乎想到了什麼,但還沒抓住重點。
彼得羅夫掃過屏幕上展示的示意圖,上麵粗略地勾勒出了項目涉及的海域範圍,其中一個模糊的圈,似乎隱約覆蓋了巴塔哥尼亞外海的某些區域。
新聞主播繼續用熱情洋溢的語調說道:
“該項目首批合作清單中,包括了對南部海域幾處重要導航燈塔、氣象監測站以及……部分偏遠島嶼設施的現代化改造與補給保障。海軍發言人表示,這將極大提升我國在相關海域的存在與控製能力,並與哈夫克的夥伴共享發展成果……”
“偏遠島嶼設施……現代化改造與補給保障……”
銀翼的嘴角開始不受控製地向上扯動,一個大膽、瘋狂,卻又仿佛黑暗中撕開一道縫隙的計劃雛形,在他腦海中驟然閃現:
“老家夥們,你們聽到新聞說什麼了嗎?”
佩恩還有些不明所以:
“聽到了,阿根廷和哈夫克又在搞什麼海上合作,政治作秀罷了……”
“不!不是作秀!”
銀翼打斷他,語氣激動起來,“關鍵不是合作,是‘內容’!‘偏遠島嶼設施的現代化改造與補給保障’!你們想想,巴塔哥尼亞外海,有什麼‘偏遠島嶼’是需要哈夫克和阿根廷聯合去‘維護升級’和‘補給’的?”
彼得羅夫瞬間明白了過來,冰冷的臉上也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化為深思,緩緩吐出一個詞:
“……潮汐監獄?”
“沒錯!”
銀翼幾乎要拍案而起,壓低聲音,語速極快,“那座鬼監獄建在孤島上,它需要補給!需要維護!需要能源!需要與外界的聯係!以前這些可能由哈夫克獨自負責,或者阿根廷偷偷摸摸幫忙。但現在,他們把這個項目公開化,合法化了!放在了所謂的‘聯合開發’框架下!”
佩恩也終於反應過來,他的眼睛瞪大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混進這個‘聯合開發項目’的工程隊或者補給隊伍裡?!”
“為什麼不呢?”
銀翼興奮地站起身,在房間裡踱步,“這是一個絕佳的掩護!合法的身份,合理的理由,可以接近甚至進入監獄外圍區域!哈夫克和阿根廷為了顯示合作誠意,必然會有雙方人員共同參與。我們完全可以偽造身份,混進去!”
彼得羅夫保持著冷靜,提出了關鍵問題:
“身份偽裝不難。但如何確定項目具體執行方?如何安插我們的人?以及,就算混進去了,如何接觸到被嚴格隔離關押的‘渡鴉’?格赫羅斯不會允許任何外來人員隨意接近核心區域。”
銀翼停下腳步,看向彼得羅夫,眼神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將軍,這就要看你的了。fsb在阿根廷,在哈夫克內部,難道就沒有幾個能‘提供便利’的朋友嗎?或者,一些可以被利用的‘關係’?搞清楚項目由哪些公司承包,負責安保的是哪些單位,我們需要一個切入點。”
他又看向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