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外重物落地的悶響,屋內的人屁股如同被火炭燎著,“蹭”地彈了起來。他火急火燎衝出房間,雙腿打彎,肩膀上下亂晃地衝向事發點。
“天降橫禍!天降橫禍啊!”來人捶胸頓足,臉上痛不欲生,口中哀怨不絕。那重物不偏不倚,正砸在他辛苦培育的珍稀靈草上。眼看再有一年就能大功告成,如今卻被壓得一片狼藉,心血儘毀,怎能不叫他心如刀絞?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當初為何沒在周圍布下禁製?雖說會影響靈草吸納靈氣,總好過如今這般光景!
強壓著翻騰的氣血,好半晌才平複下來。老頭這才俯下身,打算瞧瞧這罪魁禍首的模樣。他撥開地上那人散亂沾血的發絲,用手將那張緊貼地麵的臉扳正過來。
“呦,還是個漂亮的女娃子,嘿嘿!”老頭咧嘴一笑,噴出濃重的酒氣。不知是被摔疼了,還是被這酒氣熏的,那陰差陽錯被牛頭怪自爆炸飛至此的女子,眼皮顫動,竟緩緩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笑容猥瑣、滿麵酒紅的老臉,渾濁的眼睛正色眯眯地盯著自己,幾乎要貼到鼻尖!
“啊——!”女子驚恐的尖叫不但把老頭嚇得一哆嗦,似乎也耗儘了她最後一絲氣力。短暫的驚駭過後,她頭一歪,再次陷入昏迷。
“我有這麼可怕嗎?”老頭撓撓頭,悻悻地嘀咕,“多半是被老夫這英俊的容貌震暈了吧!”他一邊說著,一邊竟真摸出一塊磨得發亮的銅鏡,對著鏡中的自己左照右看,末了還滿意地點點頭。
妖獸秘境外圍,眾多飛船懸停未去。此刻每艘船上,除了領隊,隻剩下寥寥數人。蕭天佐與白骨相對而坐,這兩位老友每逢門內弟子進入魔山秘境後,總會聚在對方船上,同處一室,對弈飲酒,自然也少不了賭一賭雙方弟子的生還率高低。
白骨見蕭天佐捏著白子遲遲不落,出聲提醒:“天佐道友,該你了。”
“嗯。”蕭天佐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隨手將白子點在棋盤一處。此子一落,棋局已可提前終了——他輸了。白骨見狀,輕歎道:“天佐道友,晴兒丫頭吉人自有天相,不必過於憂心。”
蕭天佐嘴角泛起一絲苦澀,點了點頭。吉人天相?修真之人豈能將命運托付於天?若靠天意,還修什麼大道,求什麼超脫?道理他都懂。可身為人父,又怎能不憂心女兒的安危?他們在此不過守候了一天多,魔山秘境中卻已流逝了十幾年光陰。十年!其間會發生什麼,誰能預料?
昏迷了十幾天的女子終於蘇醒。然而,緊接著又是一聲驚叫——這次卻是因憤怒而發!她發現自己身上的衣物已被換成一襲嶄新的青衫,昏迷前那張猥瑣的老臉瞬間浮上心頭。越想越氣,怒火攻心,她掙紮著就要起身,拚死也要宰了那個老色鬼!
“彆動!爺爺說你現在還不能起來!”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進來,見她醒了,連忙喊道。
“是……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女子強忍著周身劇痛,聲音虛弱地問。
“是啊!”小女孩眨眨眼,“難不成你還想讓我爺爺給你換呀?”
“…………”
門外,老者四仰八叉地躺在長椅上,手捧一個油亮的酒葫蘆,一口接一口地啜飲著葫中佳釀。那是用無數珍稀靈草精心釀造的“仙人醉”,瓊漿入腹,濃鬱的靈氣瞬間遊走四肢百骸,舒泰至極。
“爺爺,這仙人醉好喝嗎?”雙馬尾小女孩不知何時溜到老者身後,狡黠一笑,閃電般奪過酒葫蘆,“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小臉上儘是滿足的紅暈。
“你這丫頭!又搶爺爺的酒喝!”老者佯怒,“早跟你說過,酒是大人才喝的,你還小,沒到時候!”
小女孩一聽,衝爺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氣鼓鼓地反駁:“我都一千兩百歲了!不是小孩了!再說了,這酒還是我幫您釀的呢!您倒是一點都不舍得給親孫女!”
“嘿!”老者被逗樂了,伸手去夠葫蘆,“這仙人醉雖能助益修為,但你如今境界,貪杯反而有害。你以為爺爺不知道?你早上已經偷喝了一壺了!哈哈哈,過猶不及,快給爺爺!”
小女孩倒也聽話,乖乖遞回酒壺,還不忘壞笑著補充一句:“爺爺放心,那姐姐醒了!我可沒告訴她,您早上還想跟我搶著給她換衣服的事兒!”
“你!胡說什麼!”老者差點被一口酒嗆得背過氣去。他深知這孫女嘴上沒個把門的,但行事還算有分寸,這種話絕不可能真對屋裡那丫頭說,況且根本就是沒影兒的事。
就在這時,小女孩的目光被遠處一座山峰吸引。隻見那山峰通體被厚厚的冰雪覆蓋,連帶著周圍連綿的山脈,也披上了一層晶瑩的寒霜。
“爺爺,這是第三次了吧?”女孩指著山峰問道。
老者沒有回答,隻是目光深邃地望向天際,微微頷首。
若有人能靠近細看,便會發現那冰峰腳下藏著一個狹窄洞口。洞內,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巨大的冰錐如鐘乳石般倒懸,岩壁被厚厚的冰層覆蓋。洞窟中央,一個巨大的石墩上,盤坐著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是蕭若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