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惠焦急的聲音將蕭若拙從巨大的失落和憤怒中短暫拉回現實:“小兄弟,事已至此,窺天儀已問,多想無益!當務之急是先行離開這真火範圍,再從長計議!你這幻殺陣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作為在場閱曆最豐富者,柳下惠早已敏銳地察覺到,包裹著三人的“穹天無垠幻殺陣”那璀璨的金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陣壁之上,符文流轉的速度也明顯遲滯了許多,甚至發出了細微的、令人不安的“滋滋”聲。那附骨之疽般的淡藍色真火,依舊在頑固地灼燒、侵蝕著陣法本源的力量。若再不趁陣法未破時離開這核心區域,一旦陣法徹底崩潰,三人暴露在這天外真火之中,那便是十死無生,瞬間化為飛灰的結局!
蕭若拙猛地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灼熱而充滿毀滅氣息的空氣,強行將因“沐冰雲下落不明”而翻騰的心緒壓下。他知道柳下惠所言極是,此刻絕非沉溺於情緒之時。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從喉嚨裡擠出一個沉悶的回應:“嗯!”
隨即,他收斂心神,雙手法訣變幻,操控著已縮小至球狀的幻殺陣,包裹住三人,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從窺天儀所在的中央安全區,再次穿越那令人心悸的淡藍色火海,返回到了第六層邊緣的實地之上。
腳踏實地,並未帶來多少安全感。
“夜前輩,您看!法陣表麵附著的真火,好像…好像比剛才更多了!”慕容婉眼尖,立刻指著幻殺陣的外壁,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憂慮。隻見那金色光壁之上,原本隻是零星幾簇的淡藍色火焰,此刻竟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連接成了片片火斑,它們安靜地燃燒著,仿佛擁有生命,正在不斷蠶食著金色的陣基。
蕭若拙聞言,隻是再次輕嗯一聲,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甚至沒有抬頭去確認,因為作為陣法的主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著陣法的狀況。那真火灼燒帶來的,已不僅僅是陣法能量的消耗,更有一股針紮般的、細微卻持續不斷的刺痛感,正透過陣法與他的心神的聯係,直接傳遞到他的神識深處!
這痛感雖然尚且微弱,且斷斷續續,但無疑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這意味著真火的力量,已經開始滲透幻殺陣的本源防禦,開始直接影響到他自身!情況已然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不能再等了!”蕭若拙眼中寒光一閃,心中已然有了決斷。他雙手猛然在胸前合攏,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動,催動體內浩瀚的冰寒靈力。
“寒龍抱日!”
一聲低喝,蕭若拙雙掌齊出,兩道精純至極的森白寒氣如同怒龍出海,自他掌心噴薄而出!寒氣所過之處,空氣中的水分乃至彌漫的火靈之力都被瞬間凍結,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迅速凝結成一道道造型奇崛、晶瑩剔透的微型冰山!
這些冰山並非雜亂無章,其走勢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竟在瞬息之間,巧妙地構成了一條栩栩如生的冰龍形象!冰龍鱗爪畢現,活靈活現,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巨大的龍軀蜿蜒盤旋,最終形成了一副冰龍鎖球的壯觀景象——那巨大的冰龍將金色的幻殺陣光球緊緊纏繞、守護其中,所有附著真火的位置,都被冰龍冰冷的利爪或龍軀死死覆蓋住!
極寒與極熱瞬間碰撞,爆發出大量的白色水汽,發出“嗤嗤”的劇烈聲響。
蕭若拙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感應著。這“寒龍抱日”乃是《寒獄真經》中記載的一式防禦秘術,本身並非攻擊手段,其精髓在於“抱日守心”,形成絕對冰封領域,隔絕外界一切高溫火焰。據典籍記載,大成者施展此術,足以在地心熔岩中護持自身一刻鐘的時間。對於高階修士而言,一刻鐘,已足夠做出許多應對,甚至是絕地翻盤!
“成功了嗎?”就連蕭若拙自己,心中也並無十足把握。畢竟,他所麵對的,是聞所未聞的天外真火!
然而,現實給了他一記沉重的耳光。
“噗噗噗……哢嚓……轟!”
一連串異響突然從冰龍內部密集傳來!起初像是冰塊承受不住壓力而產生的龜裂聲,緊接著,就如同有無數噸烈性炸藥在冰龍體內被同時引爆!整條威嚴神駿的冰龍,連一息的時間都未能多支撐,便在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中,瞬間炸裂成無數細如塵埃的白色冰晶粉末!
而這些蘊含著極寒之力的粉末,甚至未能飄散開來,就在接觸到外界空氣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在一陣“滋滋”聲中,眨眼間便徹底汽化、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切恢複原狀,仿佛那條冰龍從未出現過。幻殺陣表麵的淡藍色真火,非但沒有被撲滅半分,那跳動的火苗反而似乎更加旺盛、雀躍了幾分,火舌輕輕搖曳,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蕭若拙方才的不自量力。
這一下,徹底將蕭若拙心中壓抑的怒火點燃了!
未能從窺天儀處得到母親下落的失望與焦躁,此刻又被這真火如此“戲弄”,他心中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斷裂!蕭若拙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徹骨,再無平日的冷靜與沉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他體內浩瀚的真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流轉,周身衣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柳前輩!”蕭若拙的聲音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請護住慕容姑娘!”
柳下惠聞言,先是眉頭緊緊皺起,臉上露出不讚同的神色。在他看來,為了一座陣法如此拚命,實在不明智。然而,當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到幻殺陣上方虛空之中,開始憑空彙聚、翻滾的那片純白如雪、卻又散發著毀滅天地般恐怖威壓的雷雲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白色雷雲?!你小子瘋了?!”柳下惠失聲驚呼,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駭然之色!他再不敢有絲毫遲疑,幾乎是本能地一把抓住身旁還在發愣的慕容婉,體內靈力爆湧,身形化作一道殘影,以最快的速度向後暴退,直至緊貼到第六層冰冷的牆壁角落!
甫一停下,柳下惠不敢有絲毫保留。他先是全力催動自身的護體罡氣,形成一道凝實的青色光罩。但這顯然遠遠不夠,他眼神一狠,猛地一拍腰間一個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袋!
“嗡!”
一聲輕鳴,一道烏光閃過,隻見一麵看似古樸、卻散發著洪荒凶戾氣息的棋盤瞬間浮現在他身前。棋盤之上,線條縱橫,並非尋常棋路,而是勾勒著山河社稷、妖魔縱橫的圖案!這正是柳下惠壓箱底的保命法寶——修羅棋盤!
“十方修羅,護我周全!”柳下惠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棋盤之上。
棋盤頓時烏光大盛!隻見從那縱橫交錯的線條之中,竟猛地踏出十道高大魁梧、魔氣滔天的恐怖身影!這些身影長相猙獰,絕非人族,乃是傳說中的上古妖魔形象!它們分彆手持散發著恐怖波動的兵器:蚩尤旗、魔神斧、血獄輪、混沌鐘、檮杌鼎、窮奇刃、陷山斧、伏龍棒、斷海槍、撼山錘!十魔現身,煞氣盈天,瞬間結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魔煞屏障,將柳下惠和慕容婉牢牢護在身後!
“前輩…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防禦神器,修羅棋盤?!”慕容婉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和那十尊妖魔散發出的恐怖威壓震懾得花容失色,呆立當場,不禁喃喃驚歎。但轉念間,她又生出疑惑,“可是…前輩為何如此謹慎?甚至…有些誇張了?夜前輩的攻擊,目標應該是那些真火才對啊?”
柳下惠聞言,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無比的笑容,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和後怕:“誇張?丫頭,你可知天上地下,諸天萬界,隻有一種雷雲是純白之色?”
慕容婉茫然搖頭。
“那就是天劫雷雲!”柳下惠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這小子引來的,是足以重傷甚至滅殺渡劫期修士的不滅雷池!是真正的天罰之力!在這種密閉空間裡,雷劫之威一旦爆發,根本就是無差彆攻擊!我們距離如此之近,餘波都足以讓我們灰飛煙滅!他讓我護住你,簡直是…哎!”
柳下惠心中早已將蕭若拙罵了千百遍,這簡直是要拉著所有人同歸於儘的打法!
“小兄弟!”柳下惠朝著蕭若拙的方向焦急喊道,試圖做最後的勸阻,“聽在下一言!這裡的空間太狹窄了!這雷劫之力一旦落下,且不說能否擊潰真火,你這幻殺陣首當其衝,還能否存在都是未知之數!我們三人避無可避,就算僥幸不死,也必然是重傷垂危的下場!”
他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在下說句不中聽的話,這法陣雖然神妙無比,乃是重寶,但終究是身外之物!豈能與自身性命相提並論?不如…趁現在果斷舍棄,斷臂求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然而,蕭若拙對於柳下惠的勸解,似乎充耳不聞。他全身心都在凝聚著上空那越來越恐怖的白色雷雲之力,雷雲之中,電蛇亂竄,毀滅的氣息讓整個第六層的空間都在微微震顫。
就在柳下惠以為蕭若拙已經失去理智時,蕭若拙卻突然開口了,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看透絕境的冰冷:
“柳前輩,並非晚輩執意要拉二位下水。而是有一件關鍵之事,您似乎也遺漏了。”
“恩?何事?小兄弟還請明言!”柳下惠急忙追問。
蕭若拙抬起頭,目光掃過通往第五層的樓梯口方向,冷冷道:“我們就此放棄,然後呢?怎麼離開這座塔?前輩可曾想過?我方才已用神識探查過,五層到六層的樓梯,在我們上來之後,就已經消失不見了。此地,除了能向窺天儀尋求真相,本身就是一個有進無出的絕墓!”
“那魔山秘境的主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任何闖入此塔最深層的生靈活著離開!”
蕭若拙此話一出,如同平地驚雷,炸得柳下惠渾身一震!
“哎呀!在下真是急糊塗了!竟然忘了這茬!”柳下惠猛地一拍自己的額頭,臉上瞬間血色儘褪,露出了徹底絕望的神情。是啊,退路已斷!除了拚死一搏,他們已無路可走!
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