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走出大殿。沒有參加這一場鬨劇。
自商鞅變法以來,秦國就開始了持續的對貴族的打壓。沒有軍功的不能封爵,所謂貴族,除了多一點祖上傳下來的土地,皇帝看在各種情分上給一些家用的補貼以外,並沒有什麼特權。如果貴族敢培養出紈絝,上街欺男霸女,那君王的憤怒會教他如何做人。
到了始皇帝時期,這些宗親更是根本摸不到國家政務的邊兒。大多數人其實是在雍城到櫟陽這些舊都城呆著,除非有宗室的大活動,這些人也不怎麼敢進入鹹陽,在始皇帝麵前惹煩。
但是宗親們對扶蘇並沒有如始皇帝一般的畏懼,覺得扶蘇溫厚、性格柔弱,覺得更好打交道吧。所以扶蘇進入長安,這些宗親就呼啦一下子跑到未央宮來打秋風。
沒想到的是,扶蘇做事開始雷厲風行,這馬上就要舉行秦王即位的儀式,又有大儒給站台,又有拿著矛戈的武士們進宮,這即位看起來不行也得行了。
張誠看著空蕩蕩的廣場,無聲的笑了起來。
陽光下,劉邦一家三口的屍體、樊噲夏侯嬰的屍體蓋著白布。已經有蒼蠅聚集了。
一個王朝的屍體,總是很容易吸引蒼蠅。張誠這樣想。
好久,大殿裡的儀式才結束,宮人引導這些大秦的宗室,去隔壁的殿宇去吃冷豬肉。大殿又空了。
有宮人出來低喚:“張教授,秦王請您進殿。”
唔,這就是秦王了。
張誠走進大殿,看到扶蘇坐在高高的丹墀之上,自己立即前趨幾步,就要下跪陛見。這種事兒可不敢馬虎。
“秉直,這就免了……”扶蘇笑道。
看張誠已經撩起了衣袍跪下去,扶蘇急忙補了一句:“張誠有大功於國,賜入朝不趨、讚拜不名、劍履上殿!”
已經跪下的張誠嚇得渾身一哆嗦。
入朝不趨、讚拜不名、劍履上殿,這當然是一種極特殊的禮遇,說的是入朝不用急步而行、覲見皇帝禮讚官不用直呼其名、進入皇宮可以佩戴長劍和不用脫掉鞋子。
但是張誠內心可是驚濤駭浪,曆史上得到這個待遇的都是些什麼人啊!董卓得到過,曹操得到過,司馬懿得到過。你看看這裡麵有一個好東西沒有?劍履上朝接下來該是什麼?就該到了加九錫,冕十旒,乘金車,駕六馬,出入用天子鑾儀……然後就是禪讓稱帝了?
這都什麼大奸臣的待遇啊。
張誠苦著臉說:“陛下不可,君臣有彆,臣下還年輕,當不起這個待遇……”
人得有自知之明,得有分寸,下跪很不舒服,那以後就少來見扶蘇,就可以少下跪,但是千萬彆搞特殊化。搞特殊化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的!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都是越用越薄的。那麼多人都三拜九叩,就你穿著鞋就進來,跟回自己家客廳一樣,時間長了皇帝會覺得就你咋這麼特殊呢?
“秉直,你有大功,朕不能折辱你……”
“不算折辱,不算折辱,這是為人臣下的應有之義……”張誠說的非常真誠。
什麼加九錫,戴大帽子,坐金車,駕六馬之類的,張誠是一點興趣都沒有,開一個裝甲車它不香嗎?駕駛旋翼機到處飛它不爽嗎?整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天天讓一群什麼諫官盯著,最後弄到和曆史上的韓信一樣都沒個下場,就好嗎?
這兒是未央宮,不是長城大學,跟這裡的秦王扶蘇擺什麼譜?嫌尾巴太長了嗎?
不得不說,張誠的骨頭是很軟的……
“先不說這個,先坐吧……”扶蘇擺擺手。
張誠在邊上的一張幾案旁坐下。
“叔孫先生已經和蕭何、曹參、張良、陳平、周昌、王陵等人都單獨談過……蕭何表示願意為朕效力,周昌王陵是破口大罵,曹參張良陳平是默不作聲。你怎麼看?”
“當下是用人之際,蕭何最起碼可以做個樣子……至於曹參,還是韓信和曹參談過再看看?”張誠說。
“我也是如此想。”扶蘇道。“那麼張良陳平,你有什麼看法?”
“陛下,臣下乃是一名商賈,並不懂得朝中之事,如何任用大臣,全在陛下一念之間。”張誠深深行了一禮。接下來的朝廷要用哪些人,如何用,這些真不是自己該參與的了。
“怎麼就這麼生分了呢?”扶蘇不悅。
“陛下,尺有所長寸有所短,要是說數算物理機械,臣下當仁不讓,但是事涉政務,臣下確實沒有這個才能和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