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長安城沒有什麼逍遙的人,張誠帶了兩個隨從,駕駛一輛車,在長安城中巡視,好像一個王者。
這一刻張誠就是長安城的王,不過做長安城的王的時間也就僅限於這麼兩三天,在這兩三天裡,張誠可以自由行走於這座城中,如一個王者一樣,檢閱自己的戰果。
筆直的街道,宏大的宮苑。蕭何確實是個有才乾的人,短短時間在渭水河南岸建造了這麼大的一座城。
當然,還可以更宏大一些。更繁華一些。有一天,長安應該成為世界的首都。
張誠來到寺工。
寺工相當安靜。
寺工從鹹陽搬遷到長安,規模和布局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總體上……沒有鹹陽的寺工宏大。鹹陽的寺工是孝公以來,墨家和朝廷幾代人共同努力的結果,蕭何還無法理解和消化一個偉大的寺工對帝國的意義。
張誠以討逆軍高級指揮官的身份,驅車進入寺工,先去了禦車坊,在這裡,居然看到了熟人。
百裡達。
這個老官僚已經很老很老了。頭發胡子全白了,看到張誠也是一驚,一方麵是多年不見的故人重逢,一方麵,是了解了張誠討逆軍的身份,又有幾分唏噓。
“百裡公!”張誠拱手,百裡達連道“不敢當”,怯懦的縮頭縮腦。
“昔年鹹陽一彆,大家都變了很多……連寺工……也變化不小。”
“鹹陽城破,我也隻好藏身在民間,蕭丞相入主關中,把我們從民間找到,知道我們懂一點技工之事,就給了這個生計……”
“百裡公辛苦。”
“不敢當辛苦,也都是沒辦法的事情。”百裡達訥訥的說。
鹹陽城破,自己沒有舍身保護寺工,任由項羽搶掠焚燒。蕭何來了自己又投了蕭何。這一夜說是扶蘇皇子討逆,自己這個在劉邦朝廷裡的前朝小人物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忠誠大秦的官吏,不知道新朝廷會如何對自己呢?
百裡達很是忐忑。
張誠從腰間解下那支青銅矩尺。放在桌上。
百裡達看了一眼:“這似乎是……歐冶寺工丞所用?秉直哪裡得到的?”
“您不是墨家子弟?”張誠也吃了一驚。
“寺工多有墨家子弟,下官卻不是。我……隻是個小官吏而已……”百裡達訕笑。
百裡這個姓氏,在大秦其實是非常響亮的。
距今幾百年前的秦穆公時代,虞國大夫百裡奚被晉獻公所俘獲,作為女兒的陪嫁奴隸被送到秦國,又出逃楚國。在楚國,百裡奚被楚王派去做養牛的下人。秦穆公對這個奴隸的才乾念念不忘,就使人以五張羊皮的代價,向楚王交易這個七十歲的逃奴。回到秦國後,百裡奚就直接被免去奴籍,被穆公任命為上大夫。
說起來秦朝曆代的君王,彆管人品怎麼樣,在慧眼識才這方麵,都是同時代的頂流。七十歲的百裡奚入朝為官,輔佐秦王倡導文明教化,實行“重施於民”的政策,內修國政,外圖霸業,開地千裡,稱霸西戎,統一西北地區,促進了秦國的崛起。秦國在這個時期稱為西方大國,進而穆公稱為春秋五霸之一的名君。百裡奚也成為奠定秦國強盛的一代名相。
秦國的強大,是從遠在商鞅之前兩三百年的百裡奚時代開始的。
百裡奚的兒子曾經是秦國有名的將軍,叫做孟明視,也是秦國第一代稱雄列國的戰將。遠在王翦蒙恬之前幾百年。一直到始皇帝時代,百裡奚父子都在宗廟配享,受到秦人的紀念。
百裡氏後人卻很少有在廟堂做重臣的,據說是祖訓,又或者這個外來的家族並沒有真正融入秦國的貴族體係。到了始皇帝時期,百裡達也隻是以一個低級官吏的身份,長久在寺工府佐崗位上任職。百裡氏早已衰落,先祖的榮光,並沒有怎麼庇佑百裡達這樣一個後人。
百裡達之所以能夠成為寺工禦車坊的作府佐,據說還是始皇帝看到他的名字,說“百裡達,這名字吉利,便去禦車坊任職吧。”才久任作府佐,卻也幾十年都沒得到提升。
誠如百裡達所說,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官員,並沒有墨家的師承,雖然身處寺工這樣一個墨家氣息極濃鬱的衙門,也並沒有和墨家有什麼瓜葛,因此並不能認出矩尺這個墨家的信物。
張誠訕訕的收起這支矩尺,掛回到自己腰間,說:“鹹陽城破前,歐冶先生已經去了我的家鄉張村,在張村研究院任職。”
“聽說過聽說過……”百裡達說,也不知是聽說過張村研究院,還是聽說了無數寺工匠師都北上了張村這事兒。
“我估計秦王扶蘇臨朝,寺工還會重建,一大部分寺工舊人還會遷回長安寺工,到時候,寺工還會繁榮起來吧。”張誠望了望有些蕭條的寺工院落。長安這個寺工的規模、氣度,和鹹陽寺工差得遠。墨家回到寺工,是墨家和自己交易的一部分,張誠也曾將這個意向轉告了扶蘇,得到了扶蘇的默許。
百裡達麵色一喜,旋即又有幾分鬱鬱之色。應該是覺得自己不曾抓住寺工北上的機會,這十年沒有能在扶蘇皇子身邊刷過存在感,寺工重建,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百裡公,扶蘇皇子是個寬仁溫和的人,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不要擔心吧……”張誠隻能用這樣的話來安慰一下百裡達。
百裡達會不會相信?誰能了解誰呢?
世代交替的時候,無數小人物的小悲喜,從來都不會被記錄在曆史中,連事件都不會被記錄,更何況情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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