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亮經常駐足的山坳裡,藏著一間用月光編織的小房子。屋頂是淡銀色的雲絮瓦,牆壁由千萬根月光纖維織成,風一吹就發出“沙沙”的輕響,像誰在低聲哼唱搖籃曲。房子裡住著一位織月婆婆,她的頭發是用銀河裡的星絲紡成的,手裡總攥著一根永遠織不完的銀線,織出的東西會隨著月亮的圓缺變換光澤。
織月婆婆的工作是給夜晚的生靈織“安睡毯”——給失眠的鬆鼠織帶鬆針花紋的小毯子,給怕黑的刺蝟織綴著螢火蟲光斑的披肩,給遷徙的候鳥織能裹住月光的圍巾。這些毯子都要用一種叫“夢線”的材料,那是清晨草葉上的露珠被月光曬化後凝成的絲線,藏在山頂的“霧紗草”裡。
這天傍晚,織月婆婆發現裝夢線的陶罐空了大半。她透過月光牆往外看,山下的兔子窩透出微弱的光——小兔子灰灰還沒睡著,正睜著紅眼睛數星星。“得去采些新的夢線了。”織月婆婆把陶罐放進竹籃,又往口袋裡塞了幾塊用月光碎屑做的甜餅,“聽說最近山頂來了隻愛扯線的風狐狸,可彆讓它把夢線都叼走了。”
剛走出編織坊,就見灰灰蹲在門口的蒲公英叢旁。小家夥的耳朵耷拉著,爪子上還沾著草葉:“婆婆,我能跟您一起去嗎?媽媽說我數到第一百顆星星還睡不著,就會變成黑眼圈兔子。”織月婆婆笑著摸了摸她的長耳朵:“正好,霧紗草需要溫柔的手去摘,你的小爪子最合適啦。”
通往山頂的路鋪著一層薄霜,踩上去像踩碎了星星。路邊的夜來香剛綻開花瓣,把影子投在石頭上,像一個個小搖籃。灰灰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頭,突然指著前方小聲說:“婆婆您看,那是不是風狐狸?”
隻見一棵老鬆樹下,蹲著隻紅棕色的小狐狸,尾巴蓬鬆得像團火,正用爪子扒拉著一叢霧紗草。霧紗草的葉子是半透明的,裡麵藏著閃閃發光的夢線,被狐狸一扯,紛紛飄出來,像撒了一把碎月光。“喂,那是織安睡毯的材料,不能亂扯!”灰灰鼓起勇氣喊了一聲。
風狐狸嚇了一跳,轉過身時,灰灰才發現它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我媽媽病了,總說冷。”狐狸的聲音有點啞,“我聽說這草裡的線能織暖和的東西,就想來摘點。”織月婆婆走過去,撿起一根飄落在地上的夢線:“這是夢線,不僅能保暖,還能讓人做甜甜的夢呢。你媽媽怎麼了?”
原來風狐狸的媽媽前幾天被獵人的陷阱劃傷了腿,一直疼得睡不著,連最喜歡的野葡萄都吃不下了。“我試著用樹皮給她做毯子,可她還是冷。”狐狸低下頭,尾巴也不蓬鬆了。灰灰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塊胡蘿卜乾:“我媽媽說,分享好吃的東西,難過就會變少。這個給你。”
織月婆婆笑著說:“我們一起采夢線吧,我來教你們織小毯子。”霧紗草要順著月光的方向摘,不然夢線會斷。灰灰用小爪子輕輕捋著草葉,夢線就乖乖繞到她的爪子上;風狐狸學著用尾巴托著草,雖然笨手笨腳,倒也沒再扯斷一根。不一會兒,竹籃就裝滿了閃著光的夢線。
回到編織坊時,月亮已經升到了樹梢。織月婆婆把夢線泡在浸過晨露的陶盆裡,線立刻變得更柔軟了。她教風狐狸用爪子勾線,教灰灰用牙齒咬著線頭打結。風狐狸學得快,不一會兒就織出個三角形的小口袋;灰灰手巧,織的正方形毯子上還綴著胡蘿卜形狀的花紋。
“給你媽媽的毯子,要加些安神的薰衣草絨。”織月婆婆往狐狸織的毯子裡摻了些紫色的絨毛,那是她用晨霧裡的薰衣草香紡成的。又給灰灰的毯子縫上幾顆星星形狀的月光紐扣:“這個一按,就會有搖籃曲響哦。”
風狐狸抱著毯子往家跑時,回頭喊了句:“明天我來給您送野葡萄!”灰灰則抱著自己的小毯子,在編織坊的月光床上打了個哈欠。織月婆婆給她蓋好毯子,輕輕按了下星星紐扣,果然有輕柔的歌聲飄出來,像山澗的流水,又像樹葉的沙沙聲。
灰灰的眼睛慢慢閉上了,她夢見自己躺在雲朵做的床上,風狐狸送來一大串紫瑩瑩的野葡萄,織月婆婆的銀線在月光裡繞來繞去,織出了一條能蓋住整個山坳的大毯子,所有的小動物都在毯子底下打著甜甜的小呼嚕。
窗外的月亮又圓了些,織月婆婆坐在竹椅上,繼續織著新的安睡毯。竹籃裡的夢線還剩很多,足夠給山坳裡所有的生靈織一條暖暖的毯子。風裡飄著薰衣草和野葡萄的香氣,編織坊的月光牆上映著三個影子——一個在飛快地織,一個在抱著毯子打盹,還有一個,正叼著野葡萄往這邊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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