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滿風鈴草的小巷儘頭,立著一個掉漆的綠色郵筒。郵筒的鐵皮上布滿了劃痕,像老人臉上的皺紋,投信口的邊緣卷著小小的弧度,像是在微笑。每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穿過風鈴草的花瓣,郵筒就會發出“叮咚”的輕響——那是裡麵的時光在輕輕搖晃。
郵筒的守護者是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朵朵,她的口袋裡總裝著彩色的玻璃珠,那是用來跟郵筒“交換”舊信件的。據說,這個郵筒能寄信給過去的人,隻要在信封上寫下“某年某月某日,給那時的自己”,信就會順著時光的縫隙飄回去。但寄信要付出代價——得把自己最珍貴的一樣東西留在郵筒底下的鐵盒裡。
這天下午,朵朵蹲在郵筒旁數玻璃珠,突然聽到“嗚嗚”的哭聲。一隻圓滾滾的刺蝟蹲在風鈴草叢裡,背上的刺紮著幾張揉皺的信紙,眼淚把信紙泡得皺巴巴的。“你怎麼了?”朵朵遞過去一顆藍色的玻璃珠,那是她最喜歡的一顆。
刺蝟吸了吸鼻子,露出尖尖的小牙:“我想給上周的自己寄封信,可郵筒總把信退回來。”他展開一張信紙,上麵用橡果汁寫著歪歪扭扭的字:“彆偷摘熊奶奶的蜂蜜,她會生氣的。”原來,上周刺蝟偷偷爬上熊奶奶的窗台,把一罐蜂蜜偷回了家,結果熊奶奶發現後,整整三天沒理他,連平時總會分給他的烤栗子都沒給。
朵朵指著信封:“你沒寫日期呀。”刺蝟這才發現,自己光顧著寫道歉的話,忘了在信封上標日期。他趕緊從背上取下一片乾淨的梧桐葉,用爪子蘸著花蜜寫下“上周三,給偷蜂蜜的小刺蝟”,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信塞進郵筒。
郵筒“哢嗒”響了一聲,投信口吐出一顆小小的蜂巢碎片——那是時光收下信件的憑證。刺蝟的眼睛亮了:“真的寄出去了嗎?”朵朵點點頭,指著郵筒底下的鐵盒:“你要放一樣珍貴的東西進去哦。”刺蝟想了想,從背上拔下一根最粗的刺——那是他用來保護自己的“武器”,輕輕放進了鐵盒裡。
第二天一早,刺蝟急匆匆地跑到朵朵家,手裡捧著半袋烤栗子。“熊奶奶不生氣了!”他興奮地晃著身子,“她說‘知道錯了就好’,還把栗子分給我了!”原來,上周三的小刺蝟收到信後,偷偷把蜂蜜送回了熊奶奶家,還在窗台上放了一朵自己種的向日葵。
刺蝟的事傳開後,風鈴草巷的小動物們都來找郵筒寄信。小兔子給上個月的自己寄信,讓她彆因為害怕摔跤就不學跳房子;小鬆鼠給去年的自己寄信,提醒他把過冬的鬆子藏在更乾燥的樹洞裡;連最害羞的蝸牛都寫了封信,給昨天的自己打氣,讓他勇敢地跟新來的螢火蟲打招呼。
但郵筒不是總能把信寄出去。有一次,一隻狐狸想給去年的自己寄信,讓他彆去偷農夫的雞雛,結果信被退了回來,信封上多了一行銀色的字:“有些錯,要自己摔過才會記住。”狐狸紅著臉,把自己最漂亮的尾巴毛放進鐵盒,雖然信沒寄出去,卻再也沒去過農夫的院子。
朵朵也給過去的自己寄過信。去年她弄丟了媽媽送的銀手鏈,哭了整整一天。她在信上寫:“彆在河邊跑那麼快,手鏈會掉進水裡的。”信寄出去那天,她把自己最寶貝的貝殼放進了鐵盒。結果第二天醒來,她發現手鏈就躺在枕頭底下——原來是媽媽悄悄幫她撈了上來,想給她一個驚喜。
深秋的一個傍晚,風鈴草開始凋謝,郵筒的鐵皮上結了層薄薄的霜。朵朵像往常一樣去看郵筒,發現鐵盒裡的東西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疊疊泛黃的舊信件。她隨便抽出一封,信封上寫著“十年前,給紮羊角辮的小女孩”,字跡有點眼熟。
拆開信,裡麵是用鋼筆寫的字:“彆擔心媽媽出差會忘了你的生日,她偷偷在衣櫃最上麵藏了禮物;彆因為摔破膝蓋就不敢學自行車,爸爸會在後麵扶著你;還有,郵筒底下的鐵盒不用總放珍貴的東西——勇敢和善良,就是最好的時光郵票。”
朵朵的眼淚掉在信紙上,暈開了墨跡。她抬頭看向郵筒,陽光穿過最後一片風鈴草花瓣,在郵筒上投下溫暖的光斑。遠處傳來媽媽的呼喚聲,手裡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蛋糕——今天是她的生日。
晚上,朵朵躺在床上,手裡捏著那封信。窗外的郵筒又發出“叮咚”的輕響,像是在跟她說晚安。她想,也許時光最神奇的不是能回到過去,而是讓現在的我們,慢慢變成那時希望的樣子。
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在牆上畫下郵筒的影子。朵朵打了個哈欠,把信放進枕頭底下。明天,她要去告訴刺蝟,郵筒又收到新的信件了;還要跟小兔子說,跳房子的時候,她可以借自己的玻璃珠當石子。而那個綠色的郵筒,會繼續站在風鈴草巷的儘頭,等著更多人,把勇氣和溫暖,寄給過去或未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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