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蘆葦蕩深處,有一間用空心蘆葦稈搭成的小鋪子,鋪子的招牌是片半透明的荷葉,上麵用螢火蟲的光寫著“螢火燈籠鋪”。鋪子的主人是個穿綠布衫的小男孩阿禾,他的手腕上總係著一根草繩,繩子末端拴著一隻最大的螢火蟲,那是他的夥伴“大亮”。
每天傍晚,阿禾都會搬出一捆曬乾的蘆葦,用細麻線紮成燈籠骨架,再糊上蟬翼般輕薄的蒲公英膜。大亮會帶著幾十隻螢火蟲飛進鋪子裡,它們落在阿禾的肩膀上、燈籠架上,像撒了一把會動的星星。這些螢火蟲是燈籠的“燈芯”,隻要阿禾對著它們吹一聲口哨,它們就會把光調亮些,再吹一聲,光就變得柔柔的,剛好夠照亮回家的路。
鋪子裡的燈籠從不賣錢,隻換三樣東西:迷路的螞蟻留下的一小塊餅乾渣,傍晚的露水裝在牽牛花裡,或者是一句藏在心裡的悄悄話。阿禾會把這些東西小心地收在一個舊木盒裡,他說這是給冬天的螢火蟲們留的禮物。
這天,蘆葦蕩裡來了個穿紅肚兜的小女孩,她的辮子上係著兩個小鈴鐺,走路時“叮鈴叮鈴”響。小女孩蹲在鋪子門口,看著阿禾給燈籠糊膜,眼睛亮閃閃的。“我想要一個最亮的燈籠,”她的聲音像剛剝殼的蓮子,“我要去找我的布娃娃,它掉進河裡,被水流衝走了。”
阿禾停下手裡的活:“你的布娃娃什麼樣?”小女孩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碎布,是粉色的,上麵繡著一朵小桃花:“它叫‘桃桃’,有兩隻黑紐扣眼睛,我晚上睡覺都要抱著它的。”
大亮突然在阿禾耳邊飛了飛,阿禾點點頭:“可以給你做最亮的燈籠,但你得告訴我,桃桃身上最特彆的地方是什麼。”小女孩想了想,說:“它的左手少了一根手指頭,是我不小心用剪刀剪壞的,我一直用紅線給它縫著。”
阿禾找出最粗的蘆葦,紮了個比平時大兩倍的燈籠,又在燈籠底下縫了個小網兜,裡麵裝著三顆甜甜的野葡萄——這是給可能遇到的小動物準備的。大亮帶著十隻最亮的螢火蟲飛進燈籠裡,燈籠一下子亮得像個小太陽,把周圍的蘆葦都照成了金色。
“沿著河邊走,看到有蘆葦長得最密的地方,就往那走,”阿禾把燈籠遞給小女孩,“螢火蟲會跟著桃桃身上的紅線走,它們對紅色最敏感。”小女孩接過燈籠,辮子上的鈴鐺響了兩聲:“我叫丫丫,明天我來還燈籠,給你帶我媽媽做的桂花糕。”
丫丫提著燈籠走進蘆葦蕩,燈籠的光在她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阿禾坐在鋪子門口,看著那團光慢慢走遠,大亮落在他的手心裡,翅膀輕輕扇著,像是在說“彆擔心”。
可直到月亮升到蘆葦蕩上空,丫丫都沒回來。阿禾心裡有點急,他找出另一盞燈籠,讓大亮帶著幾隻螢火蟲飛進去,自己則背著裝露水的葫蘆,沿著丫丫走的路追了過去。
河邊的風有點涼,蘆葦葉擦過褲腿,發出沙沙的響。阿禾提著燈籠走了沒多久,就看到地上有個亮晶晶的東西——是丫丫辮子上的小鈴鐺,旁邊還有幾滴眼淚落在草葉上,凝成了小小的露珠。
“丫丫?”阿禾喊了一聲,隻有回聲在蕩裡飄。大亮突然從燈籠裡飛出來,朝著左邊一片更密的蘆葦叢飛去,阿禾趕緊跟上去。
穿過密密的蘆葦,前麵出現了一片淺灘,水邊停著一隻破舊的木盆,盆裡躺著一個粉色的布娃娃,正是桃桃。丫丫坐在木盆邊,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的燈籠掉在水裡,蒲公英膜已經濕透了,螢火蟲們正圍著燈籠飛,想把水吹乾。
“我找到桃桃了,”丫丫看到阿禾,眼淚掉得更凶了,“可是燈籠壞了,我賠不起……”阿禾撿起水裡的燈籠,摸了摸丫丫的頭:“沒關係,蘆葦還能再紮,螢火蟲也沒受傷。”他把自己的燈籠遞給丫丫,“你看,桃桃的手指頭還在呢。”
桃桃的左手果然少了一根手指頭,紅線縫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藝。丫丫抱起桃桃,用袖子擦了擦它臉上的泥:“我就知道能找到它,它跟我說過,不會走丟的。”
阿禾把濕燈籠拆開,蘆葦稈還能用,他又從口袋裡掏出備用的蒲公英膜,重新糊好。大亮帶著剛才的螢火蟲飛進去,燈籠又亮了起來,隻是光比剛才柔和些,像月亮的光。
“我們往回走吧,”阿禾提起修好的燈籠,“你媽媽該擔心了。”丫丫點點頭,抱著桃桃跟在他身後,辮子上的另一個鈴鐺還在響,隻是聲音輕了些,像在哼歌。
路過一片野菊叢時,丫丫突然停下腳步,摘了一朵最大的黃菊花,插在阿禾的燈籠上:“這樣你的燈籠也有花了。”阿禾笑了,從葫蘆裡倒出一點露水,滴在野菊花上,花瓣立刻變得水靈靈的。
回到鋪子時,天快亮了。丫丫從口袋裡掏出用油紙包著的桂花糕,糕上還冒著熱氣:“我媽媽半夜起來給我熱的,說要謝謝你。”阿禾接過桂花糕,分給大亮和螢火蟲們一小塊,剩下的小心地放在木盒裡,和那些餅乾渣、露水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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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來嗎?”丫丫臨走時問。阿禾點點頭:“我要做一百個燈籠,等冬天來了,螢火蟲們可以躲在裡麵取暖。”丫丫說:“我來幫你糊膜吧,我最會撕蒲公英膜了,不會弄破的。”
第二天傍晚,丫丫果然來了,她的手裡捧著一個竹籃,裡麵裝著滿滿的蒲公英膜,每張都又大又完整。阿禾教她紮蘆葦骨架,丫丫學得很快,隻是手指被蘆葦茬紮了個小口子,她把手指放在嘴裡吮了吮,說:“沒事,比摘野菊花被刺紮到輕多了。”
大亮帶著螢火蟲們在她們頭頂飛,像個會轉圈的光環。燈籠一個個立在鋪子裡,有的掛著野菊花,有的係著小鈴鐺,還有的貼著丫丫畫的小太陽。蘆葦蕩裡的燈籠越來越多,遠遠看去,像一條發光的河,從鋪子一直延伸到河邊。
後來,蘆葦蕩裡的小動物們都知道了螢火燈籠鋪。迷路的小刺蝟來借燈籠,會留下幾顆紅果子;晚歸的蜜蜂來借燈籠,會留下一小勺蜂蜜;連住在河對岸的老烏龜,都背著半片荷葉來換燈籠,說要給剛出殼的小烏龜照亮。
阿禾的木盒裡東西越來越多,他在鋪子後麵挖了個小地窖,把餅乾渣、蜂蜜、桂花糕都藏在裡麵,上麵鋪著厚厚的乾草。大亮和螢火蟲們知道,冬天的時候,這裡會像春天一樣暖和。
丫丫每天都來幫忙,她的辮子長長了些,鈴鐺換了新的紅繩子,響聲更脆了。她和阿禾一起給燈籠起名:最大的那個叫“望月”,掛著菊花的叫“金風”,還有個最小的,隻夠一隻螢火蟲住,叫“點點”。
有天晚上,丫丫突然說:“我爸爸要帶我們去城裡住了,明天就走。”阿禾手裡的蘆葦稈差點掉在地上:“那你還回來嗎?”丫丫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紅繩,上麵係著那個掉了的小鈴鐺:“這個留給你,想我的時候,就搖搖它,我能聽到的。”
阿禾把紅繩係在自己的手腕上,和係著大亮的草繩並排在一起。他連夜做了個最特彆的燈籠,燈籠架是用十二根蘆葦紮成的,像個小房子,裡麵能住下所有的螢火蟲。他在燈籠上貼滿了丫丫畫的小太陽,又在底下縫了個大網兜,裡麵裝滿了丫丫最喜歡的野葡萄。
第二天早上,丫丫來告彆時,阿禾把這個燈籠送給了她:“城裡晚上沒有螢火蟲,這個燈籠能一直亮著,桃桃也能借著光看書。”丫丫的眼淚掉在燈籠上,暈開了一小片濕痕,但很快被螢火蟲的光烘乾了。
丫丫走後,阿禾每天還是紮燈籠,隻是辮子上的鈴鐺聲變成了手腕上的鈴鐺聲。他把燈籠一個個掛在蘆葦蕩裡,從鋪子一直掛到河邊,像在鋪一條光的路,等著某個係著鈴鐺的小女孩回來。
冬天來的時候,螢火蟲們躲進了最暖和的燈籠裡,阿禾在地窖裡找出丫丫留下的桂花糕,掰碎了分給它們。大亮趴在阿禾的手心裡,翅膀上沾著一點糕渣,光變得柔柔的,像丫丫第一次來的時候,燈籠裡的光。
阿禾知道,等明年春天,蘆葦長出新的嫩芽,那個穿紅肚兜的小女孩一定會回來,她會帶著新的蒲公英膜,辮子上的鈴鐺還會“叮鈴叮鈴”響,像在說:“你看,我沒走丟哦。”而那些掛在蘆葦蕩裡的燈籠,會一直亮著,把路照得暖暖的,等著每一個需要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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