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葉尖能接住第一縷晨光的溪畔,有一間半浸在水裡的郵局。屋頂是用睡蓮葉子鋪的,晴天時能曬出淡淡的清香,雨天就變成透明的傘;櫃台是塊平滑的青石,上麵刻著“露珠郵局——把心事寄給會開花的夢”,石縫裡總嵌著些細小的花瓣,那是送信時不小心蹭掉的。郵局的局長是隻戴藍布帽的小青蛙呱呱,他的背是翠綠色的,綴著幾顆金黃的斑點,像撒了把碎陽光,每次蓋郵戳時,腳蹼上總會沾些濕泥,遠看像踩著兩朵小烏雲。
這裡的信從不寄給醒著的生靈,隻傳給“藏著話的夢”。和朋友鬨彆扭的蟋蟀會來寄“和解信”,信紙是用喇叭花的花瓣做的,字寫在上麵會變成會唱歌的音符;想念遠方媽媽的小刺蝟會寄“牽掛信”,信封裡裹著根自己的刺,據說媽媽摸到就知道孩子很平安;最特彆的是樹洞裡的老鬆鼠,他總來寄“回憶信”,呱呱會幫他把信寫在銀杏葉上,這樣秋天寄出去,信到達時會帶著落葉的脆響,像在說“我還記得”。而讓信件能飛的,是呱呱藏在貝殼盒裡的“星光郵票”——那是收集了每個夏夜的星星壓成的薄片,貼在信封上,信就會順著月光的方向飄,永遠不會迷路。
這天清晨,溪水流得格外急,把郵局的睡蓮屋頂掀起來半片,像誰掀了塊綠色的手帕。呱呱正用蘆葦筆在郵冊上登記,就看到片被水打濕的梧桐葉撞在櫃台邊,葉麵上趴著隻翅膀濕透的小甲蟲,六條腿緊緊抱著根細樹枝,像抱著救命的稻草。“我……我想寄封信。”小甲蟲的聲音細細的,像風吹過草葉的輕響,翅膀上的水珠滾下來,在青石櫃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呱呱趕緊從荷葉抽屜裡拿出塊吸水的苔蘚,幫小甲蟲擦乾翅膀。“要寄給誰呀?”他往石碗裡倒了點晨露,碗是用田螺殼做的,涼絲絲的能潤嗓子。小甲蟲喝了兩口,翅膀慢慢舒展開,才小聲說:“寄給我在蒲公英叢裡的夥伴們,我們約好今天一起去采花蜜,可我被溪水衝偏了方向,現在連蒲公英叢在哪都找不到了,它們肯定以為我不守信用。”
呱呱的腳蹼在青石上蹭了蹭,從貝殼盒裡取出張最小的星光郵票,那郵票是淡藍色的,上麵印著顆眨眼睛的星星,摸上去有點涼。“給你用喇叭花信紙吧,”他從郵筒旁抽出幾張卷著的花瓣,花瓣邊緣還帶著露水,“這種紙遇風會展開,你的夥伴們看到就知道你在趕路了。”小甲蟲的觸角垂了下來:“我怕它們等不及已經走了,我們昨天還說要比賽誰采的花蜜最甜呢。”
呱呱笑著從櫃台下拿出罐花粉,那是去年蜜蜂們寄信時留下的,說能讓信紙帶著花香。“把這個撒在信上,”他用草葉沾了點花粉,輕輕抹在花瓣上,花瓣立刻散發出甜甜的味道,“你的夥伴們聞到香味,就會在原地等你,花粉的香能飄三裡地呢。”小甲蟲的眼睛亮了,像沾了露水的黑珠子:“真的嗎?那我還要在信裡畫朵我們約定好的向日葵,它們看到就知道是我。”
呱呱找來根最細的草莖當筆,蘸著溪水裡的淤泥,幫小甲蟲在花瓣上畫向日葵。小甲蟲趴在旁邊看著,突然說:“我媽媽說,守信用的蟲子運氣都不會差,就算迷路了,也會有花香指路。”呱呱往向日葵的花盤裡多點了幾顆金黃的花粉,這樣即使在陰天,花盤也會發點光,像個小小的路標。
信寫好時,呱呱把星光郵票貼在花瓣信封的角落,郵票一沾到花瓣,就發出淡淡的藍光,像給信封鑲了圈銀邊。“順著溪水的反方向飛,”他指著郵局門口的蘆葦叢,“郵票會跟著花香走,你跟著郵票的光就行。”小甲蟲用六條腿抱住信封,又從背上取下塊自己攢的蜜露,放在櫃台上:“這個當郵費,等我找到夥伴們,就給你寄罐最甜的花蜜。”
中午時,郵局的蘆葦門簾被撞得“嘩啦”響,進來的是隻背著藤筐的老烏龜,筐裡裝著些曬乾的荷葉,邊緣都卷成了小筒。“呱呱,能幫我寄封信嗎?”老烏龜的聲音慢吞吞的,像溪水流過鵝卵石,“我孫子今天第一次學跳水,從石頭上摔下來擦破了殼,現在躲在沙子裡不肯出來,說自己是隻笨烏龜。”
呱呱從抽屜裡拿出片最大的銀杏葉,那葉子黃得像塊金子,葉脈清晰得能當信紙的格子。“寫封‘鼓勵信’吧,”他往葉子上噴了點晨露,葉子立刻變得軟乎乎的,不容易碎,“我幫你畫隻跳水的烏龜,讓它知道第一次摔跤很正常,我小時候學跳荷葉,摔進水裡八次呢。”老烏龜從藤筐裡拿出顆紅果子:“這是我孫子最愛吃的野山楂,把汁擠在信上,字就會變成紅色,他看到就知道是爺爺寫的。”
呱呱用山楂汁當墨水,在銀杏葉上寫字,字跡紅紅的,像一顆顆小瑪瑙。老烏龜看著他寫,突然說:“我年輕時學爬樹,摔得殼都裂了縫,那時要是有封鼓勵信,就不用躲在洞裡哭三天了。”呱呱往信的末尾畫了隻笑哈哈的烏龜,殼上還貼了片創可貼:“現在也不晚呀,您孫子看到這個,肯定會覺得摔跤的烏龜也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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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烏龜的殼上泛起層柔光,像被陽光曬暖了:“他總說我爬得慢,其實我年輕時能追上兔子呢,等他好了,我就帶他去看我當年的‘賽道’。”呱呱把銀杏葉信折成小船的樣子,這樣能浮在水麵上,順著小溪漂到烏龜洞門口。老烏龜臨走時,從藤筐裡拿出片最完整的荷葉:“這個給你當新屋頂,比原來的睡蓮葉子結實,下雨也不怕漏。”
傍晚時,櫃台底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呱呱低頭一看,是隻拖著半截斷須的小螞蟻,正費力地推著顆比自己還大的麥粒,麥粒上沾著些泥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搬來的。“我……我想寄封信給蟻後,”小螞蟻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我們隊伍在搬糧食時遇到了洪水,好多夥伴被衝走了,我是唯一逃出來的,可我不敢回去,怕蟻後說我沒保護好大家。”
呱呱的心像被小石子砸了下,泛起圈圈漣漪。他從貝殼盒裡取出張最亮的星光郵票,那郵票是金黃色的,上麵印著顆星星在微笑。“用麥稈紙寫吧,”他抽出幾張用麥稈纖維做的紙,粗糙卻結實,“這種紙不容易破,就像你們螞蟻的隊伍,看著小,其實很堅強。”小螞蟻的斷須抖了抖:“我想告訴蟻後,被衝走的夥伴們都抱著樹葉漂到對岸了,我看到它們往高處爬了,隻是我過不去……”
呱呱用草莖沾著自己泡的蜂蜜水,幫小螞蟻寫字,蜂蜜水甜甜的,寫在紙上會留下黏黏的痕跡,像不會消失的承諾。“再畫座小橋吧,”他在信的空白處畫了座用樹枝搭的橋,“告訴蟻後,明天太陽出來,水退了就能搭橋接它們回家。”小螞蟻的眼睛裡滾出顆淚珠,掉在麥粒上,把泥土衝開一小塊:“謝謝您,我其實很想回家,洞裡的蚜蟲還等著我去照顧呢。”
呱呱把信和麥粒一起放進用蛛網做的信封裡:“麥粒當信物,蟻後看到就知道你沒偷懶。”他把金黃色的星光郵票貼上,郵票一碰到蛛網,就發出暖暖的光,像個小小的燈籠。“順著螞蟻搬家的氣味走,”呱呱指了指牆角的螞蟻洞,“郵票會照亮你回家的路,洞裡的夥伴們肯定在等你報平安。”
天黑後,溪水變得平靜,睡蓮屋頂被老烏龜給的荷葉補好,像蓋了塊嶄新的綠毯子。呱呱坐在青石櫃台後,數著今天的信件:給蟋蟀的和解信已經飄進了草叢,音符在夜裡唱著“對不起”;給小刺蝟的牽掛信掛在了媽媽洞口的荊棘上,刺上的露珠閃著光;老鬆鼠的回憶信順著秋風飄向了遠方,銀杏葉在月光下打著旋,像在跳一支慢舞。
小甲蟲已經找到夥伴們了,風帶來了它們的歡呼聲,說喇叭花信上的向日葵真亮,花蜜比賽還在等它;老烏龜的孫子從沙子裡爬出來了,正背著那封紅通通的信,在石頭上練習跳水,雖然還會摔,但每次都笑得很響;小螞蟻也回到了蟻穴,據說蟻後抱著它哭了好久,現在整個蟻群都在忙著準備搭橋的樹枝,洞裡的蚜蟲也被喂得飽飽的。
呱呱打了個哈欠,把藍布帽拉到眼睛上,靠在貝殼盒邊睡著了。夢裡他的郵局變得很大很大,溪水變成了信件的海洋,星光郵票在水麵上閃著光,像無數顆會遊泳的星星。喇叭花信在草叢裡唱歌,銀杏葉信在天上跳舞,蛛網信牽著螞蟻的隊伍,在月光下走成一條細細的銀線。每個藏著話的夢都收到了回信,蟋蟀和朋友抱在了一起,小刺蝟撲進了媽媽的懷裡,老鬆鼠在夢裡接住了遠方飄來的另一片銀杏葉,上麵寫著“我也記得”。
月光透過荷葉屋頂,在青石櫃台上織出銀色的花紋,石碗裡的晨露映著星星,像裝了半碗的夢。呱呱的腳蹼上還沾著點濕泥,在夢裡輕輕蹬著,像在踩水玩。等明天第一縷晨光落在草葉尖,露珠郵局的門又會被推開,會有新的生靈帶著心事來,有的帶著風,有的帶著雨,但隻要星光郵票還在,每個沒說出口的話都能找到歸宿,每個藏在心裡的牽掛都能長出翅膀,像喇叭花的音符,像銀杏葉的脆響,輕得能把整個夜晚的夢都捂熱,變成清晨的第一顆露珠,閃著光,落進等待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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