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蒲公英能當小傘的青草地旁,有一間用南瓜藤纏繞的糖果鋪。屋頂蓋著向日葵花瓣,陽光照上去金燦燦的,像撒了層蜂蜜;牆壁糊著薄荷葉子,摸上去涼絲絲的,能聞到清清涼涼的香味;門口掛著串彩色的糖玻璃,是用各種花瓣汁做的,風一吹就“叮叮當當”響,像在招呼路過的小生靈。鋪子裡的主人是隻穿薄荷綠圍裙的小兔子糖糖,她的耳朵尖總沾著點糖霜,那是熬糖漿時濺到的,每次包裝糖果,毛茸茸的爪子捏著糖紙,像在捧著星星。
這裡的糖果從不讓貪心的家夥多拿,隻分給“心裡發苦的夢”。被秋雨打蔫的雛菊夢會來要“陽光糖”,糖芯裹著曬乾的向日葵粉末,含在嘴裡能想起夏天的暖;找不到媽媽的瓢蟲夢會叼走“回家糖”,糖紙印著不同的樹葉紋路,舔一下就能聞到自己巢穴的味道;最特彆的是總在夜裡發抖的刺蝟夢,它最愛要“勇氣糖”,糖糖會往裡麵摻點薑汁,辣辣的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像吞下了一小團火。而讓糖果永遠甜甜的,是藏在陶甕裡的“月光糖漿”——那是收集了滿月時的月光和晨露熬成的,澆在糖坯上會結出亮晶晶的糖霜,放在嘴裡能嘗到星星的味道。
這天清晨,草地的草葉上還掛著露珠,糖果鋪的藤編門突然被“沙沙”蹭響,像有片葉子在門口打轉。糖糖正用木勺攪著糖漿,抬頭就看見一隻翅膀沾著泥的小蜜蜂,趴在門框上喘著氣,後腿的花粉籃空空的,觸須蔫蔫地耷拉著,像兩根沒力氣的線。“能……能給我顆糖嗎?”小蜜蜂的聲音嗡嗡的,帶著點哭腔,“我昨天和蜂群一起去采蜜,突然來的雷陣雨把我們衝散了,現在找不到大家,肚子餓得發慌,翅膀也軟得扇不動,再這樣下去,可能要被螞蟻搬回洞裡了。”
糖糖趕緊放下勺子,用爪子把它捧進鋪裡。火爐上的陶罐正熬著薄荷糖漿,咕嘟咕嘟冒著小泡,把空氣熏得涼涼的、甜甜的。“先喝點蜜水,”她從瓦罐裡舀出一勺蜂蜜,衝了點溫水,倒進半個牽牛花做的杯子裡,杯沿還卷著圈花邊。小蜜蜂趴在杯沿喝了兩口,翅膀上的泥慢慢被衝掉,露出上麵細細的花紋,才小聲說:“我記得蜂箱在山楂樹底下,樹旁邊有塊青石板,我們總在那曬太陽,可現在周圍都是陌生的草,我連山楂花的香味都快忘了,剛才差點一頭撞進蜘蛛網裡。”
糖糖的心像被雨打濕的糖紙,軟軟地發皺。她打開裝糖漿的陶甕,裡麵的月光糖漿泛著淡淡的銀輝,舀一勺能拉出長長的絲,像把月光纏在了勺子上。“給你做顆‘引路糖’吧,”她捏了塊軟軟的糖坯,澆上月光糖漿,“糖芯藏著山楂花粉,含在嘴裡會一直聞到山楂花的香味,跟著香味飛,就能找到蜂箱,而且……”她往糖坯裡摻了點熒光粉,那是從螢火蟲翅膀上收集的,“天黑了也不怕,糖會發淡淡的光,像提著個小燈籠。”小蜜蜂的觸須抖了抖,突然掉下顆淚珠,砸在糖紙上,暈開個小小的濕痕:“蜂後肚子上有塊黃色的斑點,像顆小太陽,能在糖上畫出來嗎?”
糖糖笑著點頭,用竹筆蘸著南瓜汁在糖霜上畫了個小小的太陽,又撒了點金盞花碎——那是昨天給雛菊夢做“陽光糖”剩下的,金燦燦的很好看。她把糖果放進一片荷葉做的糖紙裡,係上根薰衣草編的繩子,看起來像個小小的禮物。“拿著吧,”糖糖把糖遞過去,“含在嘴裡慢慢化,力氣會一點點回來的。”小蜜蜂用後腿抱住糖紙,突然從花粉籃裡抖落出一小撮金色的花粉:“這個給你,是我昨天采的油菜花蜜,最香,能幫你調新的糖漿。”糖糖把花粉收進瓷瓶,看著它扇著翅膀飛出門口,翅膀上的熒光粉在陽光下閃閃爍爍,像跟著一串小星星。
中午時,糖果鋪的門被“吱呀”推開了,進來的是隻背著竹籃的老鬆鼠,尾巴上沾著鬆針,籃子裡裝著些飽滿的鬆果。“糖糖,能給我小孫子的夢做顆糖嗎?”老鬆鼠的聲音有點啞,像被鬆子殼磨過,“他前天在鬆樹上玩,不小心摔了下來,現在一到晚上就哭,說渾身都疼,翻來覆去睡不著。”
糖糖從糖坯缸裡揪出塊軟軟的糖團,裡麵摻了點的材料,咬起來會更軟。“做顆‘舒服糖’吧,”她往裡麵包了點薄荷碎,那是剛從牆上摘的新鮮葉子,“外麵裹著月光糖漿,含在嘴裡涼涼的,像有小手在輕輕揉疼的地方。”老鬆鼠從籃子裡拿出塊鬆香,是從鬆樹乾上刮下來的,帶著濃濃的鬆脂香:“這個給你熬糖漿時添點,小孫子聞到就知道是我帶的,他最愛聞鬆樹的味道。”
糖糖把鬆香敲碎了一點點,放進熬糖漿的陶罐裡,立刻冒出股清清涼涼的香味,和薄荷味混在一起,像把整個鬆林都搬進了鋪子。老鬆鼠蹲在火爐邊烤火,看著糖糖給糖果裹糖霜,突然說:“我年輕時爬樹掏鳥蛋,也曾摔得滿身是傷,那時要是有顆這樣的糖就好了,就不用疼得整夜啃樹皮,把牙都硌掉了。”糖糖往糖坯裡多澆了點月光糖漿:“等小孫子好了,咱們一起給您做顆最大的糖,裡麵裹滿鬆果碎,您含著它爬樹,說不定能爬得比誰都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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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鬆鼠的尾巴甩了甩,掃掉了爪子上的糖霜,笑了:“他最愛把鬆果堆成小山,說要堆得比糖果鋪還高,等他好了,我就帶他來這兒,讓你看看我們堆的鬆果山有多壯觀。”糖糖把糖放進個布袋子裡——布袋子是用蒲公英絨毛做的,軟軟的不會硌著,老鬆鼠背著籃子離開時,籃子裡的鬆果“嘩啦嘩啦”響,像在唱一首關於秋天的歌。
傍晚時,糖果鋪的窗台上傳來“篤篤”的輕響,糖糖抬頭一看,是隻背著貝殼的小蝸牛,殼上沾著些濕泥,像塊沒擦乾淨的小石頭,身後的黏液在地上畫出條亮晶晶的線。“我……我想換顆最小的糖,”小蝸牛的聲音慢吞吞的,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答應給石頭縫裡的小螞蟻送吃的,可下雨把路淹了,爬了兩天才到這兒,再不帶糖回去,它們可能要餓壞了。”
糖糖的心像被溫水泡過的,軟軟的發漲。她從糖罐裡挑了顆最小的糖,外麵裹著層厚厚的糖霜,是用野草莓汁做的,紅紅的像顆小果子。“這個給你,”她用苔蘚把糖包起來,苔蘚能吸水,免得糖被泥弄濕,“裡麵夾著螞蟻最愛吃的蚜蟲蜜,等爬到石頭縫,糖霜化了正好甜絲絲的。”小蝸牛的觸角動了動,突然說:“螞蟻洞口有朵小雛菊,是我和它們一起種的,能在糖霜上沾點花瓣嗎?”
糖糖往糖上撒了點乾雛菊碎,白色的花瓣沾在紅通通的糖霜上,像落了點雪花。她把糖輕輕放在蝸牛的貝殼裡,看著它慢慢往前爬,殼上的苔蘚隨著移動輕輕晃動,像蓋了層綠色的小被子。“路上彆著急呀,”糖糖在後麵喊,“螞蟻們會等你的。”小蝸牛沒回頭,隻在地上留下串更亮的黏液線,像在說“我知道啦”。
天黑了,青草地的螢火蟲都出來了,一閃一閃的像掛在天上的小燈籠,糖果鋪的燈光透過薄荷葉子,在地上投下綠綠的光斑。糖糖坐在火爐邊,數著今天剩下的糖坯:給明天可能來的蝴蝶夢留了塊帶花粉的,給甲蟲夢準備了塊帶樹汁的,還特意多做了顆帶蜂蜜的——明天是熊的醒眠日,它們剛從洞裡出來,總愛找點甜的東西開開胃。
陶罐裡的糖漿漸漸涼了,結出層亮晶晶的糖皮,像塊透明的琥珀,映著糖糖的影子在牆上晃。她打了個哈欠,把薄荷綠圍裙解下來疊好,靠在裝糖霜的罐子邊睡著了。夢裡她的糖果鋪變得很大很大,南瓜藤牆壁變成了會結果的葡萄架,火爐延伸到雲朵裡,每個來領糖果的生靈都能找到最合適的味道:毛毛蟲啃著帶樹葉味的軟糖,青蛙含著帶露水味的硬糖,連冬眠剛醒的蛇都從洞裡探出頭,叼走顆帶陽光味的糖,說要在夢裡把整個冬天的甜都補回來。
月光透過向日葵屋頂照進來,在地上灑下一片銀輝,像鋪了層月光糖漿。糖糖的耳朵尖還沾著糖霜,在夢裡動了動,像兩片沾著雪的葉子。等明天太陽升起,露珠被曬乾,青草地的腳印會踩著糖果的香味來,帶著空空的小口袋和小小的期待——而露珠糖果鋪的門,永遠敞著條縫,像顆藏在草叢裡的、甜甜的小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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