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兔會打滾的青草地儘頭,有一間用蒲公英絨毛和麥稈搭成的郵局。屋頂鋪著層層疊疊的蒲公英傘,風一吹就揚起白色的小絨球,像給天空寄去的漂流瓶;牆壁糊著曬乾的玉米葉,上麵印著各種小動物的腳印,那是常客們蓋的郵戳;門口立著根細竹杆,頂端係著片大荷葉當信箱,荷葉邊緣卷著圈,剛好能卡住信件,不會被雨水打濕。郵局的主人是隻穿亞麻布小褂的小鼴鼠風風,他的爪子總沾著點花粉,那是給信封蓋郵戳時蹭到的,每次分揀信件,圓溜溜的眼睛就眯成一條縫,像在破譯風裡的秘密。
這裡的信件從不要加急的郵費,隻幫“說不出的心意”趕路。想對媽媽說謝謝的小鹿會托風風寄片帶露珠的三葉草,葉片上的紋路能滲出甜甜的汁液,媽媽舔到時就知道是孩子的心意;和朋友吵架的刺蝟會送來顆紮著緞帶的紅果子,果子裡藏著句軟乎乎的道歉,朋友咬開時果汁會濺在鼻尖,像被輕輕碰了下;最特彆的是冬眠前的青蛙,總來寄封用荷葉做的信,裡麵包著片自己蛻的皮,風風知道,這是說“等我春天醒了,還和你玩”。而讓信件永遠不會迷路的,是藏在陶罐裡的“風信箋”——那是用晨露混著風的氣息做的紙,寫上去的字會跟著風的方向發光,無論多遠都能被收信人聞到熟悉的味道。
這天清晨,草地的露珠還掛在草葉尖,郵局的玉米葉門就被“窸窸窣窣”頂開了,像有團毛茸茸的東西在外麵拱。風風正用蒲公英杆蘸著花蜜調墨水,抬頭就看見一隻翅膀沾著泥的小蜜蜂,六條腿緊緊抱著片花瓣,花瓣上的花粉被蹭掉了大半,看起來蔫蔫的。“能……能幫我寄封信嗎?”小蜜蜂的聲音嗡嗡的,帶著點哭腔,“我昨天和蜂後鬨彆扭,說她分配的采蜜任務太重,現在想跟她道歉,可我不敢飛回去,怕她還在生氣……”
風風趕緊用爪子把它扶到棉絮墊上,壁爐裡燒著乾艾草,火苗竄得小小的,把空氣烘得帶著清苦的香味,能讓緊張的心慢慢鬆下來。“先擦擦翅膀,”他從抽屜裡拿出片乾淨的薄荷葉,幫小蜜蜂擦掉翅膀上的泥點,又端來一小碟用花粉調的蜜水,碟子是半個胡桃殼,邊緣還留著牙齒啃過的印子。小蜜蜂嘬了兩口蜜水,翅膀漸漸舒展開,透明的翅膜上能看到細細的紋路,才小聲說:“我其實知道蜂後是為了大家好,冬天快來了,要多存點蜜,可我當時就是覺得委屈,還把采了一半的花蜜都撒了……”
風風的心像被蜜水浸過的棉花,軟軟的發甜。他打開裝風信箋的陶罐,裡麵的信紙泛著淡淡的綠光,摸起來像被風吹過的雲。“給你用最軟的風信箋吧,”他抽出一張,用蒲公英杆沾著花蜜寫字,“字會變得暖暖的,蜂後讀到時,就像你在她耳邊說悄悄話,而且……”他往信紙裡夾了根蜂後最喜歡的薰衣草花蕊,“信一拆開,就會飄出她最愛聞的香味,她肯定就不生氣了。”小蜜蜂的觸角突然抖了抖,眼裡滾出顆亮晶晶的淚珠,掉在風信箋上,暈開一小片濕痕,那上麵的字頓時變得更亮了:“我還想告訴她,我找到一片開滿向日葵的花田,明天就帶大家去采最甜的蜜……”
風風笑著點頭,用蛛絲把薰衣草花蕊和信紙捆在一起,又在信封上蓋了個蒲公英郵戳——那是用曬乾的蒲公英花盤做的,印出來的圖案像朵炸開的小太陽。“我讓最早的晨風送這封信,”他把信放進荷葉信箱,“等你采完向日葵花蜜回去,蜂後肯定會用觸角碰碰你的頭,像以前一樣。”小蜜蜂用後腿抱住風風的爪子蹭了蹭,突然從翅膀下掏出顆最大的花粉團:“這個給你當墨水,能寫出帶陽光味道的字。”風風把花粉團收進罐子裡,看著小蜜蜂“嗡”地一下飛出門,翅膀上的泥點被風吹掉了,像隻重新亮起來的小燈籠。
中午時,郵局的門被“咚咚”敲響,聲音悶悶的,像有誰用小爪子在捶。風風抬頭就看見一隻背著小竹簍的老鬆鼠,尾巴上的毛掉了不少,露出光禿禿的皮,竹簍裡裝著些撿來的乾樹枝。“風風,能幫我小孫女寄封信嗎?”老鬆鼠的聲音沙沙的,像樹葉在摩擦,“她前天在樹上玩,不小心摔了下來,腿有點疼,現在總躲在樹洞裡哭,說再也不能爬樹了,我想告訴她,等她好了,爺爺還帶她去摘最紅的山棗……”
風風從抽屜裡拿出張用梧桐葉做的信紙,那葉子被秋陽曬得黃黃的,摸起來脆生生的,寫上去的字會帶著樹的味道。“給她寫封會發芽的信吧,”他往墨水裡摻了點柳樹的汁液,“字乾了會變成小小的綠芽,她一看就知道,腿會像小樹芽一樣慢慢好起來,而且……”他往信封裡塞了片自己收集的“勇氣樹皮”——那是從老鬆樹上剝下來的,帶著股韌勁,“摸起來糙糙的,像爺爺的爪子,她就知道爺爺一直在陪著她。”老鬆鼠從竹簍裡掏出顆飽滿的橡果:“這是她去年埋在土裡的,說要等今年發芽,我把它壓在信裡,她肯定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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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風把橡果用軟草綁在信紙旁邊,又在信封上蓋了個鬆鼠郵戳——那是用鬆塔做的,印出來的圖案像座小小的塔。老鬆鼠看著風風寫字,突然用爪子抹了抹眼睛:“我年輕時也摔斷過腿,當時以為再也不能上樹了,後來慢慢養著,照樣能爬到最高的枝椏摘鬆果。”風風往信裡多夾了片楓葉:“等她能爬樹了,讓她自己寫封信給您,我給你們蓋個‘祖孫郵戳’,用兩片疊在一起的楓葉做的,紅紅的像兩顆靠在一起的心。”
老鬆鼠的尾巴猛地翹了起來,像把蓬鬆的掃帚:“她最愛在樹洞裡藏秘密,說等腿好了,要把最大的山棗都藏在我枕頭底下,我得趕緊回去等她的信。”風風把信放進竹簍裡,看著老鬆鼠一顛一顛地走出去,竹簍裡的乾樹枝“嘩啦嘩啦”響,像在給信伴奏。
傍晚時,郵局的牆角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風風低頭一看,是隻背著貝殼的小寄居蟹,殼上沾著不少沙粒,像裹了層盔甲,小爪子正費力地推著封信往櫃台挪,信是用海草編的,濕淋淋的還在滴水。“我……我想寄封信給大海,”小寄居蟹的聲音帶著點鹹腥味,像剛從浪裡撈出來,“我媽媽說漲潮時會來接我,可我等了三天都沒等到,我想告訴她,我找到個特彆大的貝殼,足夠我們倆住了,而且我還學會了用海草編繩子,不會再被海浪衝走了……”
風風的心像被海水輕輕拍著,軟軟的發潮。他拿出張用海帶做的信紙,那紙泡在水裡也不會爛,寫上去的字會變成藍色的波紋。“給大海寫封會唱歌的信吧,”他往墨水裡摻了點海鹽,“信一掉進海裡,就會發出海浪的聲音,媽媽肯定能聽見,而且……”他往信封上係了根自己撿的“浪花繩”——那是用泡沫凝固成的,亮晶晶的像根銀線,“海水一泡就會發光,媽媽在很遠的地方也能看到。”小寄居蟹的眼睛眨了眨,突然用爪子從貝殼裡掏出顆小小的珍珠:“這個給你當郵戳,能蓋出帶光的印子。”
風風把珍珠嵌在海螺郵戳上,果然蓋出的印子閃著淡淡的光。他幫小寄居蟹把信放進防水的海草袋裡,看著它背著貝殼慢慢爬向海邊,沙粒在它身後畫出條彎彎的線,像給大海的邀請函。“等漲潮時,信就會飄向媽媽啦,”風風在後麵喊,“你要站在最高的礁石上等哦。”小寄居蟹沒回頭,隻把貝殼轉了轉,讓風風看到裡麵新鋪的軟海草,像在說“我準備好了”。
天黑了,青草地的螢火蟲亮起了燈籠,郵局的荷葉信箱還在輕輕晃,裡麵的信被晚風吹得沙沙響,像在互相說悄悄話。風風坐在壁爐邊,數著今天寄出的信:小蜜蜂的道歉信應該已經到了蜂巢,蜂後說不定正帶著大家往向日葵花田飛;老鬆鼠的信被小孫女捧在樹洞裡,那些綠芽字肯定讓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小寄居蟹的信正隨著海浪漂,珍珠郵戳的光在水裡閃啊閃,像顆會指路的星星。陶罐裡的風信箋還剩很多,明天可以給準備冬眠的刺蝟寫封“春天見”的信,給南遷的大雁寄片家鄉的羽毛,告訴它們這裡的草還綠著。
壁爐裡的火漸漸小了,剩下的火星像風信箋上的字,明明滅滅地照著風風的影子。他打了個哈欠,把亞麻布小褂脫下來疊好,靠在裝郵票的櫃子邊睡著了。夢裡他的郵局變得很大很大,蒲公英屋頂延伸到雲朵裡,每個來寄信的生靈都能找到最合適的信紙:螞蟻用花瓣寫團隊的約定,兔子用胡蘿卜葉寫晚餐的邀請,連蚯蚓都從土裡鑽出來,托風風寄片帶濕氣的泥土,告訴地麵的朋友“地下很暖和,彆擔心”。
月光透過玉米葉牆照進來,在地上織出黃色的網,像張巨大的風信箋。風風的爪子還沾著花粉,在夢裡輕輕劃著,像在寫一封給月亮的信。等明天清晨的第一縷風掠過草地,又會有新的腳印帶著心事來,想托蒲公英郵局寄一封說不出的話——而風風會守著他的風信箋,讓每個心意都乘著風趕路,路過向日葵花田時沾點甜,經過鬆樹林時帶點暖,漂過大海時裹著光,最後輕輕落在收信人的心尖上,像個不會被吹散的、暖暖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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