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螢火蟲會縫補夜空的竹林邊,有一間用月光織成的織布坊。屋頂是層薄薄的雲紗,能接住星星掉落的光;牆壁糊著蟬翼般的繭絲,風穿過時會發出“沙沙”的輕響,像誰在翻動織好的布匹;門口掛著串用絲線串起的螢火蟲燈籠,每個燈籠裡都藏著顆小燈芯,天黑時就亮起淡綠色的光,像在給來織布的生靈引路。織布坊的主人是隻戴銀線發帶的小蜘蛛織織,她的八條腿總纏著些閃光的絲線,爬過織布機時會留下亮晶晶的痕跡,每次穿梭引線,絲線劃過木梭的聲音“嗡嗡”響,像在給竹林唱溫柔的歌。
這裡的織物從不讓炫耀的生靈帶走,隻送給“心裡有破洞的夢”。被暴雨打濕巢穴的燕子夢會來討“暖絨布”,用蒲公英絨毛和陽光纖維織成,蓋著像裹著團曬過的雲;在寒冬裡找不到樹洞的鬆鼠夢會來要“防風毯”,摻了鬆針纖維和蜂蜜膠,摸起來糙糙的卻不透風,裹著能聽到鬆濤的聲音;最特彆的是剛失去夥伴的瓢蟲夢,它總來求“紀念帕”,織織會往布裡織進夥伴翅膀上的花紋,讓每片紅斑都像個小小的擁抱,摸起來能想起一起曬太陽的暖。而讓絲線永遠閃光的,是藏在琉璃罐裡的“星辰線團”——那是用流星的尾焰和晨露紡成的,線芯裡裹著星星的碎屑,織進布裡會隨月光變亮,能把心裡的破洞補成發光的花紋。
這天清晨,竹林裡的露水還掛在葉尖,織布坊的紗門被“簌簌”推開,像片竹葉自己飄了進來。織織正用蛛絲給線團上油,抬頭就看見一隻翅膀缺了個角的小蜜蜂,六條腿沾著泥漿,觸須蔫蔫地耷拉著,懷裡緊緊抱著片被風吹碎的蜂巢蠟,像抱著最後一點家的碎片。“能……能幫我織塊布嗎?”小蜜蜂的聲音細得像根斷了的絲線,“我昨天和蜂群搬家,突然來的龍卷風把我們吹散了,現在找不到大家,翅膀也傷得飛不動,蜂巢的方向記不清了,再找不到家,可能就被晨露凍僵了……”
織織趕緊用前腿把它扶到絨布墊上,壁爐裡燒著乾竹枝,火苗小小的卻很暖,把空氣烘得帶著竹香。“先烤烤翅膀,”她從陶罐裡倒出點溫熱的花蜜水,用貝殼做的小杯子盛著,“喝點蜜,力氣就回來了。”小蜜蜂用喙沾了沾蜜水,翅膀上的泥漿慢慢凝成小泥珠滾落,才小聲說:“我記得蜂巢在開滿紫藤花的懸崖邊,門口有棵歪脖子鬆樹,樹乾上有我們咬出的螺旋記號,可現在四周都是一樣的竹林,剛才好像還聽到熊瞎子的腳步聲……”
織織的心像被蛛絲勒緊了,輕輕發疼。她打開琉璃罐,裡麵的星辰線團在晨光裡閃著光,紅的像火星,藍的像星湖,銀的像月光,像一罐裝著的小宇宙。“給你織塊‘引路巾’吧,”她抽出銀線團,混進紫藤花纖維,“布麵上會織出紫藤花的紋路,跟著花紋的走向飛,就能找到懸崖,而且……”她往線裡纏了點蜂蠟碎屑,“聞到蜂巢的蜜香時,布麵會發光,離得越近越亮,熊瞎子聞到蜂蠟味會躲開的。”小蜜蜂的複眼突然濕了,掉下顆比露珠還小的淚珠:“我背上有塊金色的絨毛,像顆小太陽,蜂後認得,能織在布角上嗎?”
織織笑著點頭,用金線在布角織了個小小的太陽紋,又往線裡摻了點螢火蟲的熒光粉。她坐在織布機前,木梭在經緯線間穿梭,星辰線“簌簌”穿過布麵,紫藤花紋漸漸顯出來,像活的藤蔓在慢慢攀爬。織好的引路巾像塊小小的星空,銀線在晨光裡閃著柔和的光,太陽紋在布角亮得像顆小紐扣。“拿著吧,”織織把布巾疊成小塊,塞進蜜蜂懷裡,“冷了就裹在身上,順著花紋走,一定能找到家。”小蜜蜂用腿抱住布巾,突然從翅膀下抖落顆帶花粉的紫藤花瓣:“這個給你當染料,能染出最香的紫線,等我找到蜂群,就帶一大塊蜂巢蠟來謝你。”織織把花瓣夾在織布手冊裡,看著它撲棱棱飛出紗門,引路巾的銀光跟著它的影子,在竹葉上畫出條彎彎的光路。
中午時,織布坊的門被“咚咚”敲響,聲音沉得像竹節落地。織織抬頭就看見一隻背著藤筐的老兔子,耳朵尖缺了塊,像是被凍傷的,筐裡裝著些曬乾的艾草——那是它們過冬的藥草。“織織,能給我小兔子的夢織塊布嗎?”老兔子的聲音沙沙的,像枯葉摩擦,“它前天在雪地裡追野兔,掉進了冰窟窿,被救上來後總做噩夢,說夢裡渾身發冷,抓不住任何東西,一到晚上就縮在角落發抖,睡不安穩……”
織織從線架上取下團暖橙色的線,那是用向日葵花瓣和羊毛紡的,摸起來暖融融的。“織塊‘安睡毯’吧,”她往線裡加了點薰衣草纖維,“布麵織成太陽的形狀,蓋著像躺在陽光裡,而且……”她往線裡纏了點兔毛,“有你的味道,它聞著就知道安全了。”老兔子從藤筐裡拿出塊柔軟的白棉花:“這是小兔子自己薅的,說要織塊布給我當坐墊,你摻進線裡,它肯定能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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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織把棉花撕成細絲,混進橙線裡,織布機“哢嗒”轉動,太陽紋在布麵上慢慢變大,像真的太陽在緩緩升起。老兔子蹲在壁爐邊烤火,看著布麵上的紋路越來越清晰,突然說:“我年輕時在雪地裡迷過路,也曾整夜發抖,那時要是有這樣的毯子就好了,就不用蜷縮在樹洞,聽著狼嚎到天亮。”織織往線裡多擰了點星辰銀線:“等小兔子好了,咱們一起給您織條厚披肩,裡麵織滿艾草的紋路,冬天裹著,暖得能在雪地裡打滾。”
老兔子的三瓣嘴動了動,笑了:“它最愛在油菜花田裡蹦,說要把黃色的花瓣織成裙子,等它好了,我就帶它來這兒,讓你看看它蹦起來有多像朵小黃花。”織織把安睡毯卷成筒,用絲帶係好放進藤筐——絲帶能防潮,免得布麵沾了潮氣。老兔子背著筐離開時,艾草的香味混著布香飄過來,像把整個春天都裹在了裡麵。
傍晚時,織布坊的角落裡傳來“窸窣”聲,織織低頭一看,是隻背著貝殼的小蝸牛,殼上的螺紋被雨水衝得模糊了,像幅被打濕的畫,身後的黏液在地板上拖出條亮晶晶的線,卻夠不到線架。“我……我想織塊最小的布,”小蝸牛的聲音黏糊糊的,像裹著層黏液,“我答應給石頭下的蚯蚓當被子,它們冬天沒有保暖的東西,可我爬得太慢,走了五天才到這兒,再織不好,它們該被凍壞了……”
織織的心像被溫水泡過的絨布,軟軟的發潮。她抽出最細的星辰線,混進苔蘚纖維,準備織塊巴掌大的小布。“給你織塊‘暖窩布’吧,”她往線裡摻了點鬆針絨,“布麵織成蜂窩狀,能存住熱氣,而且……”她往線裡纏了點泥土碎屑,“有蚯蚓熟悉的味道,它們會喜歡的。”小蝸牛的觸角動了動,突然用腹足推過來顆圓潤的鵝卵石:“這個給你壓布用,我在溪邊撿的,很光滑。”
織織把鵝卵石放在織布機上,看著它背著貝殼慢慢爬出門,暖窩布裹在貝殼裡,像藏著顆小小的暖爐。“彆著急呀,”織織在後麵喊,“蚯蚓們會等你的。”小蝸牛沒回頭,隻在泥地上留下串更亮的黏液線,像在說“我知道啦”。
天黑了,竹林裡的月光像流水一樣淌進來,織布坊的星辰線團還在閃著光,像撒了一地的碎星星。織織坐在壁爐邊,數著今天織好的布:小蜜蜂的引路巾應該已經到了紫藤花懸崖,布麵的光說不定正照著蜂巢的入口;老兔子的安睡毯正被小兔子裹在身上,夢裡的太陽肯定暖得像真的;小蝸牛的暖窩布還在跟著它爬,苔蘚的香味引著它往石頭下去,路上的螢火蟲都在幫它照亮。
壁爐裡的火漸漸小了,剩下的火星像線團裡的小星星,明明滅滅地照著織織的影子。她打了個哈欠,把銀線發帶解下來放在琉璃罐上,靠在堆滿線團的櫃子邊睡著了。夢裡她的織布坊變得很大很大,紗牆變成了會發光的銀河,織布機延伸到月亮上,每個來織布的生靈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布:燕子織了帶雲朵紋的遷徙毯,鬆鼠織了帶鬆果紋的儲糧袋,連蝴蝶都織了件帶花粉紋的披風,說要把春天的顏色織進翅膀——因為每根線都記得,心裡的破洞不是用來藏的,是用來織進光和暖,變成更特彆的花紋。
月光透過繭絲牆照進來,在地上織出銀色的網,像塊沒織完的布。織織的八條腿還纏著星辰線,在夢裡輕輕動彈,像在給新的布麵引線。等明天清晨的第一顆露珠落在竹尖,又會有新的腳步聲踩著竹葉來,帶著心裡的小小傷口,想織一塊能補暖心房的布——而月光織布坊的燈,永遠亮著,像一顆在竹林裡靜靜發光的、暖暖的小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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