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沉默許久,她忽然輕聲說道。
像是在問某個並不在身邊的討厭家夥,又像是在問她自己。
仔細回憶一下,由於立場衝突,哪怕是逃亡的那段日子裡,兩人之間似乎都沒有麵對麵坐下來,好好交流溝通一次。
唯一一次有這種行為的跡象,還是那天早餐時分,他像是在關心自己一樣,問出了和月光聖典有關的事情。
然而卻被她冷淡地拒絕了。
現在想來,倒是十分後悔。
因為從始至終,緹雅都不知道林恩想做的究竟是什麼。
明明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了好轉的跡象,明明再過不久就能將他安然無恙地送出格洛斯廷,明明隻需將那些謊言繼續維持下去。
哪怕不說出來,也完全沒關係。
就讓她活在這樣的假象裡,直到分道揚鑣的那一天。
然而他卻並沒有選擇這麼做,殘酷而又冷漠地撕碎了籠罩在她周圍的假象。
本以為能夠就此看清他的真麵目,以後徹底劃清界限,甚至反目成仇。
可到頭來,他又默默攬下了所有罪責。
如果不是露易絲告訴她,或許自己一輩子都要被教會蒙騙在骨子裡。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緹雅並不知道。
因為人和人之間是很難相互理解的。
但有一點她很在意。
剛才臨走時向露易絲發出的那個詢問,其實是緹雅源自內心的困惑。
眼下數次拯救了她的那個家夥還在遭到貴族和議會的迫害,甚至民眾們都遭到蒙騙,將他塑造成千夫所指的大反派釘在恥辱柱上。
她不知道彆人究竟作何想法。
但從小到大接受的教義告訴她,不能對此無動於衷。
可唯一知道那晚真相的寂靜教會,卻從未想過替他澄清,隻是任由帝國議會和諸多貴族肆意抹黑著那個少年。
這使緹雅對一直以來所堅持的世界觀和人生觀產生了懷疑。
到底,該怎麼辦?
緹雅就這樣一直倚靠著房門,從傍晚一直坐到了深夜,期間沒有絲毫移動。
她的腦子亂糟糟的,內心深處有些衝動,可卻始終無法將其付諸實際。
“咚咚咚——”
就在這時,身後的房門忽然傳來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這令緹雅從混亂和掙紮中勉強回過神,下意識抬起頭。
“緹雅,是我。”
隨後,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席亞哥哥?!
緹雅下意識就慌了神,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隨後屏住呼吸,試圖不發出任何聲音,一動不動地偷聽著屋外的動靜。
她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在這種時候找上門。
之前一直用各種各樣的事情塞滿行程,以此麻痹自己,不去思考和席亞哥哥之間的關係究竟會走向何種地步。
可眼下,對方的主動卻將這個問題擺在了桌麵上。
說老實話。
自從那天夜裡,用手幫林恩發泄了欲望後,緹雅就再也不認為自己能夠配得上席亞了。
在民風相對保守的聖羅蘭帝國,一旦宣誓了情感,那麼就要一輩子忠於對方,絕不背叛。
關於這點,皎月女神的教義中也有提及。
而對於緹雅來說,失去了貞潔的她早已違反了這些戒律和承諾。
所以再次麵對席亞的時候,她的心裡其實是有些愧疚的。
“緹雅,我的耳力很好,所以知道你就在房間裡.或許你現在並不想見我,不過沒關係,你不用開門,我說幾句話就走。”
站在門口的席亞這樣道。
“.”
若是放在平時,緹雅或許已經將門打開,把席亞迎進來了。
可此時此刻,她隻是抿了抿嘴,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卻沒有任何想要將門打開的念頭。
片刻後,席亞開始說話了。
“被那個該死的畜牲擄走的這些天,你應該很害怕吧?很抱歉我沒有及時趕過去,導致了後續這些事情的發生。”
他不是該死的畜生,我也並沒有感到害怕.不知為何,緹雅下意識在心裡反駁道。
然而席亞卻並不知道她的內心想法,自顧自說道:“不論如何,我都向你保證,最多不超過三天,我一定會親手將他逮捕,然後吊死在絞刑架上,為你複仇。”
為什麼連席亞哥哥都如此篤定他是凶手?
你們難道連最基本的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了嗎?!
又或者.僅僅隻想將一切事情栽贓到他的身上?
回想起喪生於火場中的那些官方超凡者,很顯然,幕後有一雙大手正試圖抹去伯爾休曼的痕跡,並將接肢者和林恩·巴特萊昂徹底掛上等號。
一股沒來由的慍怒油然而生,令緹雅下意識攥緊粉拳。
可她並沒有做好和席亞麵對麵交談的準備。
此情此景,也隻有保持沉默。
明明很清楚兩人之間就隔了一扇門,可眼前的房門卻始終沒有打開的意向,這不由得令席亞下意識攥緊雙拳。
其實早在來之前,他就已經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很多回了。
最終被希爾莉娜以上級的口吻下達了命令,禁止他在月光聖典之前去探望緹雅。
可他最終還是找了過來。
本以為自己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將“失蹤的那幾天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之類的雜亂念頭壓在了心底,可直到他聽見緹雅微微加快的心跳,種種情緒頓時湧上心頭。
懷疑、憋屈、苦惱、憤怒、悲傷.
他攥緊拳頭,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樣溫和。
“緹雅,你還記得之前的那個約定嗎?”
約定?
緹雅有些怔然,愣在原地數秒後,這才忽然反應過來。
他是在說,關於月光聖典後的那個約定。
自己曾經答應過他,拜托女神解除了身上的詛咒之後,就將自己最珍貴的事物奉獻給他,當作兩人相愛的證明。
意識到這點後,一股徹骨的惡寒忽然席卷全身。
怎麼會這樣?
我在因為席亞哥哥的這個請求而犯惡心?
緹雅貝齒緊咬下唇,整個人都變得有些麻木。
如果說先前的緹雅是在克服詛咒帶來的男性厭惡而去愛他,那麼眼下,伴隨著這層光環破碎,少女最真實的反應展露了出來。
將這一切歸咎於詛咒也好,又或者其實是對席亞的失望也罷。
不論如何粉飾,厭惡就是厭惡。
緹雅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
站在門外的席亞隨後便聽見了一道熟悉的柔弱聲音傳來。
他的臉上剛浮現出一絲欣喜。
可在聽清那句話後,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臉色僵硬了起來。
“席亞哥哥,是我對不起你不過這件事,以後還是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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