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多了一個永念，但晚餐的時間又變成了原本的那麼一人一詭異吃著。
顧禾青沒有什麼不習慣的，但行野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整個人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奇怪的勁。
身上還穿著之前給他換的那一身西裝，但氣質卻一點沒有受到這西裝的影響，反倒是好像更加自卑懦弱了。
原本還能很高興的喋喋不休給自己分享什麼，現在就好像是突然難過起來了似的，整個人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悲傷和欲言又止的味道。
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自己，張口好像要說什麼，隨後又突然間垂眸閉上了嘴，然後掩飾性的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裡，扒拉幾口飯堵住嘴。
等飯咽下去，停頓幾秒鐘，然後再次重複以上動作。
顧禾青還沒有忘記自己此時應該是一個看不到東西的盲人，因此也隻是一直故作不知的吃著東西。
但一直到快吃完東西行野依舊是這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樣，顧禾青終於忍不住了。
“是有什麼事嗎？”
顧禾青一身寬袍大袖，書卷氣息縈繞周身，配合著溫潤清雅的聲音，像是從畫卷裡走出來的人。
行野聽到了他的聲音，卻是渾身一抖，好像是被戳破了什麼，原本抬起來的筷子就那麼僵硬在了半空當中。
“我、我、我……”
顧禾青放下筷子，灰白的眸子靜靜的看著行野的位置。
大概是看不到東西的原因，他的視線比行野的目光要稍微低一些，隻是落在了行野的脖頸處。
也正因為沒有真正對上那雙好像蘊含了整個世界的灰色眸子，行野總算是稍微輕鬆了些，慌張到空白的腦子也終於有了點思考的餘地。
“先生，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聽著這句似曾相識的話，顧禾青隱約明白了行野想問什麼。
“嗯，你說。”
行野深吸一口氣，終於放下了心中的糾結，緩慢的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
“先生您為什麼要這樣幫助人類？嗯……就是，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讓自己遭遇很多糟糕的事情，也要幫助我們，其實、其實您不管這些事情也是理所應當的吧？畢竟您隻是一個詭異，雖然能力比較強大，嗯……我沒有說您不好的意思！我是說，就是，畢竟是……”
顧禾青聽著這家夥一開始還能用沉穩而理智的語氣敘述自己的問題，但說著說著就開始越想越多，越解釋越亂，最後直接結結巴巴又說不出話來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顧禾青的聲音平靜而輕巧，清晰的在大廳當中響起。
“誰說詭異必須要吃人類，又必須對人類不好呢？”
“誒？可是、可是一直不都是這樣的嗎？詭異都……”
“一直這樣，不代表這樣是對的，也不代表這樣的現狀不能被改變，不是嗎？”
行野不說話了，呆呆的看著對麵的顧禾青，心裡像是波濤般翻湧著。
一直是這樣，不代表這樣就是對的。
這句話他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從前中二的時候，他也曾心懷萬丈光芒，自以為能夠改變世界改變一切，口中念叨著社會結構不對、社會現狀有問題、國家政策應該改變……
等到自己長大了，他發現的不對勁更多了，但那股衝勁也不再有了。
他逐漸被這個社會同化，然後變成了自己當初最討厭的樣子，甚至比那種樣子更多了幾分怯懦怕事。
然後他就像從前自己討厭的大人們那樣，對每一個提出這樣的事情的孩子投去嘲諷和無奈的笑容，最後說上一句“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現在從先生的口中聽到這句話，他竟沒有一絲嘲諷的心思。
大概是因為，先生真的在做吧。
不是嘴上說說，是真的在這樣做，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用持續的痛苦來實踐這個理念。
“不必糾結這些，也不必想太多。”
行野陡然回過神來，抬頭看著對麵的先生。
先生的微笑還是那樣的平和溫潤，渾身上下都帶著書香文雅的氣質。
“你隻要想著怎麼樣活下去，怎麼樣讓未來的自己也能活下去，就好了。”
行野呆呆的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明白的點點頭，見先生依舊“看”著自己，這才恍然反應過來，慌忙開口回應。
“是，是先生，我明白了，我會記住的。”
晚餐結束，行野再次回到了那個家。
一路上依舊能看到一整個城市的風光，除了各類奇異而恐怖的詭異們和奇詭的天色之外，其他的都和人類世界彆無二致。
但他的內心卻已經平靜下來了，再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看的，隻是瑟瑟發抖的蜷縮在公交車的一個角落裡，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整個人粘在杆子上。
“程江回來啦？今天做的怎麼樣啊？哎喲，後天好像你就得開始上學了吧，怕是隻能明天再去一去了。”
走廊上坐著的詭異大爺在看到行野走過來之後，笑著咧嘴和他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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