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的臉上才真正透露出一些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幽深，全然沒有了和胤禩鬨著玩的少年氣。
胤礽輕輕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不明顯嗎？上輩子這個時候，我可都是抬著頭和你說話的。”
胤禔冷笑一聲，“哼，你也知道啊。”
說完，他看著胤礽如今稚嫩的臉龐，莫名地沉默了下來。
上輩子他們兩個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甚至在皇阿瑪廢太子的時候請殺太子，但胤礽真的死在他前麵的時候，他卻沒忍住在高牆裡，為他痛哭大醉了一場。
上輩子，他們都是輸家。
所以，重活一次，他在努力不讓外人察覺異常，把所有的身心都投入在了和老八“鬥爭”裡，這又何嘗不是下意識的避免那些不敢深想、不敢麵對的人和事呢。
好半晌，胤禔才抬起頭，繼續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好幾年了。”胤礽低垂著眼眸，怔怔的看著石頭縫裡掙紮著生長出來的綠意。
胤禔恍然大悟，“難怪這輩子你和胤禛、胤禩的關係不錯。”
胤礽一臉憐憫地看著他，“你的腦子現在能想到這點，已經不錯了。”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奈。
胤禔白了他一眼，“你這張嘴，難怪哪輩子我都看不上你。”
胤礽抬眸，輕笑一聲，“怎麼，承受能力這麼差，被小八罵少了？”
胤禔一噎，一時語塞，想到次次被老八紮心，還次次被使喚的團團轉的自己。老八才多大，這口才，這麼一想，日後被他挖牆腳也不冤。
但是輸人不輸陣，胤禔反駁：“你又好到哪裡去了？上輩子都那樣了，你倒是能和老四、老八玩到一起。”
胤礽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笑著反問：“怎麼，羨慕？”
胤禔跳腳：“誰羨慕了，你不要汙蔑我。”
“反應這麼大……”胤礽玩味的看著胤禔，“我猜，你被小八拿捏住了吧？”
“怎麼可能？”
胤禔外強中乾，見胤礽一臉笑意，惱羞成怒的反問：“說來說去都怪你，你怎麼養的小孩？你看看老八給你養的，敏感又會使小性子，他那張嘴啊，以後還八賢王呢，不毒死人就不錯了。”
“你怎麼知道，上輩子的胤禩不是一個敏感的性格呢？”
胤礽想到在他麵前膽大的陰陽索額圖的胤禩，輕輕笑了，“我們兄弟幾個誰沒有傲氣？你真相信胤禩溫和的假麵嗎？那不過是他偽裝自己的一種方式，而在親近的人麵前，自然是不必偽裝。”
“那倒也是。”
胤禔點點頭，就是嘴角克製不住緩緩上揚，看在老八確實親近他的份上，他就不和他多計較了，還是個孩子嘛。
“上一世，這皇宮皇權，把胤禛從話癆變成啞巴，把胤禩從敏感率真變成八麵玲瓏……”
聽著胤礽的感歎，胤禔的心和嘴角一起沉了下去。胤礽就這麼輕描淡寫撕開了他不願去思考的傷疤，露出鮮血淋漓的內力。
“你想做什麼？”胤禔沉聲問著。
胤礽歎了口氣，看著胤禔：“我不想做什麼，過一天是一天，倒是你，你還想爭嗎？”
“過一天是一天，真不像你說出來的話。”胤禔笑了，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不見了，眼中滿是迷茫和掙紮，“爭嗎？我也不知道。”
說完，他抬頭看向胤礽，“老二，你說我們為什麼能重來一次？”
“大概是上輩子活得太憋屈了，這輩子可以痛快活一回吧。”
“你上輩子還憋屈，好吧，太子被廢是憋屈一點，但我可是關了26年……”說著，胤禔咂了咂嘴巴，“說得跟比慘似的，算了……”
“走了。”胤礽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希望你的心智不要和你的年齡一樣往回落，小心一點吧，皇阿瑪有多敏銳，你知道的。”
胤禔瞪了他一眼，看著胤礽遠去的背影，才往假山石上一靠，深深吐了口氣。
如果說和胤禩的插諢打昏，讓他快速在重生之後找到真實感；那麼同樣是重生的胤禔出現，雖然撕開了一些他逃避的現實，但也讓他不安的心徹底落了下來。
原來，這個世界，不是他的夢，不是他一個人的新生。
哪怕，這個人是他的曾經的死對頭，胤禔也覺得真不錯，真好，看胤礽都順眼了一點，好感度從負數變成零了呢~
“痛快的活一回嗎？”
胤禔若有所思，真讓他尋找重生的意義，他突然升起了一股強烈的“走出去”的欲望，或許是上輩子被關的太久了吧。
若是這一世真能痛快活一回，他想出去，離開這個讓人麵目全非的紫禁城，去草原，去海上，去他沒有去過的每一處。
這一世，比起皇位和皇阿瑪的在意，他更想當一個遨遊天地的海東青。
就是小八現在這個性子……嘖，到底是延禧宮的阿哥，大不了，他就多帶一個小麻雀唄，多大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