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慢慢閉上眼睛的小孩，嬴政沉默了一會兒，生而知之好像也沒什麼殺傷力。
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峻的表情看得羋夫人的心再度提了起來。
“照顧好他。”
“唯。”
等到秦王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羋夫人從乳母懷中接過孩子，摟在懷裡長舒了一口氣。
……
轉眼入冬，秦王再未來見過長公子第二次，鹹陽宮中議論紛紛，若不是有華陽太後撐腰，宮中的流言還要更加誇張。
銅鶴香爐吞吐著龍腦香，華陽太後指尖揉著太陽穴，鳳釵上的東珠在暮色裡輕輕搖晃。
廊外未來得及融化的細雪附著在朱紅廊柱上，洇濕了青磚縫裡的苔蘚，倒像是她心頭化不開的陰霾。
“王上這是介懷扶蘇的出身？”她忽然開口，疑問中帶著股篤定。
伺候的宮女連忙安撫：“太後多慮，不過是王上事忙，一時沒能顧及到長公子。”
華陽太後閉上眼，指尖輕輕劃過膝頭的織錦。她還是覺得，嬴政是忌憚扶蘇生母是楚國人，對扶蘇的不看重，實際上是對他們楚係勢力的警告。
沉吟片刻，她慢慢睜開眼睛，“給昌平君傳信，平日裡對王上在恭敬些。”
“唯。”
宮女應得利落，華陽太後又補充道：“王上長子已然出生，是時候親政了……”
她撫摸著腕間的玉鐲，眼瞅著傳話的宮人離去，看著外麵冬日裡難得晴朗的好天氣，吩咐道：“讓羋夫人抱扶蘇來給我瞧瞧。”
楚係的血脈，王上不在意，她總歸要護著的。
華陽宮暖香嫋嫋，鎏金博山爐騰起的青煙在紗帳間繚繞。
華陽太後膝頭鋪著蜀錦軟墊，看著榻上粉雕玉琢的小團子正撅著藕節似的小腿奮力往前爬，肉乎乎的掌心在織錦毯上按出淺淺的印子。
她眼角笑出細密的紋路，朱唇微啟，金鑲玉步搖隨著笑聲輕輕晃動：“扶蘇你養的很好。”
榻邊的羋夫人垂首斂眸，聞言淺笑道：“扶蘇素來聽話，不用妾多操心。”
話音剛落，榻上的小團子突然抬頭“啊”了一聲，像是在回應她們的話。
“瞧瞧這機靈勁兒！”華陽太後瞬間笑開，“扶蘇這是知道我們在說你呢？”
殿內頓時響起一片輕笑，牆上的青銅燈將暖光潑灑在眾人身上，映得滿室融融。
忽有環佩聲響，玄色常服的身影裹挾著殿外寒氣大步而入，嬴政劍眉星目不怒自威，腰間螭紋玉佩隨著步伐輕撞出聲。
華陽太後握著扶蘇小拳頭的手微微一頓。
“王上怎麼有空來了？”
嬴政的目光掃過在榻上慢吞吞爬動著，看上去似乎打算轉過去背對著他的小肉團子，直白回答：“聽聞扶蘇在母後這，寡人來瞧瞧。”
羋夫人下意識挺直脊背，華陽太後驚訝過後，恢複如初，像是一位親近的長者，略帶親昵責備的說道：“王上是該瞧瞧了，我們扶蘇都會爬了。”
不出嬴政所料，熟悉的童音再度在他的腦海響起。
【呦，這不是我那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假爹嘛，咋，找到回家的路了？】
嬴政腳步沉穩，三兩步走近，低頭看了看垂著眸子看樣子在玩手，實際在心裡罵他的扶蘇，伸手飛快的摸了把他的臉，然後單獨突出兩個字：“胖了！”
【啊——這叫健康！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