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會持續了大概兩個小時,顧衛民就來“趕人”了,吃飽喝足的隊員也都紛紛散開,該站崗的就去站崗,該到外麵潛伏的就去外麵潛伏,該睡覺的就去睡覺,最後連甘寧軍也主動離開了。
“感覺怎麼樣?”淩天翔可不想這麼早就去睡覺,而且他也不需要去外麵執勤。
“還不錯。”顧衛民朝四周看了一眼,“這裡海拔大概2500米左右,有點像我們以前待的地方,隻是稍微矮了一點。”
淩天翔知道,顧衛民說的是帕米爾高原,說的是興都庫什山區。
“昨天我跟連豫泯談了一下。”顧衛民拿出了煙,“聽說,現在軍團編製的待遇很不錯,很多兄弟作戰都很積極?”
“待遇確實不錯。”淩天翔沒有搞明白顧衛民要說什麼。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都是雇傭兵了?”顧衛民朝淩天翔笑了起來,卻笑得有點苦澀。
這還用問嗎?淩天翔心裡這麼想著。
“雇傭兵就是為錢而戰,可能我一時還沒有適應過來吧。”顧衛民歎了口氣,“從當兵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要為國家、為民族、為人民而戰,卻沒有想過要為錢而戰。”
淩天翔心裡明白了過來,顧衛民比他早入伍好幾年,而且還是在入伍之後進入軍校進修,從小兵一步步爬上來的,能夠在不到十年的時間之內就從一個兵晉升成了“雪豹”大隊的大隊長,這絕不僅僅是運氣,也不是憑關係那麼簡單的。
“顧隊,你是哪裡人?”淩天翔問出了一個在一年多前就已經想問的問題。
“我是哪裡人?”顧衛民朝附近幾個巡邏的戰士看了一眼,“你們好像都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吧?”
淩天翔笑著點了點頭,隊裡還真有好幾個與他一起入伍的兵曾經提起過這個問題,隻是從來沒有人敢去問顧衛民。
“我是西安人。”顧衛民吐出了青煙,“也可以說不是西安人。我父親是軍人,隻是在我十歲之前就犧牲了,在老山。”
淩天翔暗暗一驚,那是三十多年前的戰爭了。
“後來我也要去當兵,我媽怎麼也不同意,可我還是當了兵。”顧衛民苦笑了一下,“知道我為什麼當兵嗎?”
淩天翔搖了搖頭,每個人當兵都有自己的理由。
“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我父親可以拋家棄子,可以不顧一切的到前線去,在那個隻能容幾個人蜷縮的貓耳洞裡與敵人作戰,可以不管自己妻兒的死活,在前麵與敵人作戰。確實,我當時參軍的目的就隻是為了知道我父親當時是怎麼想的。”顧衛民長出了口氣,好像心情很沉重的樣子。
“那麼,現在伯母……”
“去世了,在我剛當上軍官的時候就去世了。”顧衛民沒有露出悲傷的神色,卻有點不甘。“我沒有能夠見到母親最後一麵,我趕回去的時候,母親就已經入土了。當時,我隻是想告訴母親,為什麼父親會離開我們,為什麼會在前線作戰,為什麼會忘我的、拋棄一切的與敵人戰鬥。”
淩天翔心裡有點震驚,在他印象裡顧衛民一直都是個與世無爭的人。
“說實話,最初的時候,我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那麼狠心,甚至埋怨過、憎恨過他。我現在都記得,父親最後一次探親假結束的時候,我躲到了姨媽家,沒有去送他。”顧衛民的眼睛濕潤了。“我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那麼蠢,為什麼那麼固執,為什麼那麼幼稚。可是,當我明白這一切的時候,我已經成了我父親那樣的人。”
“顧隊……”
“其實,現在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顧衛民長出了口氣,順手擦掉滾燙的眼淚。“至少,現在我們知道在為什麼賣命了。當然,我想,我們不僅僅是在為錢賣命。”
“顧隊,很多事情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能夠保證,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炎黃子孫,我們血管裡流的是一樣的血,我們仍然在做一個華夏兒女該做的事情。”
顧衛民點了點頭,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然後把住了淩天翔的肩膀。他好像有什麼話要說,可又忍住了。淩天翔握住了顧衛民的手,以前他一直不明白,顧衛民為什麼能夠成為大隊裡的精神領袖,現在他明白了這一點,從出生的那一天開始,顧衛民就注定將成為一名戰士、一名優秀的戰士。
篝火緩緩熄滅了,氣溫也涼了下來,可兩個戰士心裡卻暖烘烘的,因為他們知道,他們不僅僅是在為錢而戰,他們也不僅僅是雇傭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