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正議論紛紛時,那頭已衝撞上了,何員外帶著一群人上前與曾叔理論,雖然人多勢眾,但看著曾叔腰裡的兩把刀,都離得挺遠,隻叉著腰罵人,他們知道曾叔刀法好,千把斤的牛都是一刀斃命,自己這幾斤幾兩,還不夠人家玩呐。
何員外讓張大娘去勸,張大娘嚇得渾身哆嗦,躲在人群裡,不敢出頭。
曾叔把嗩呐彆在腰上,雙手握著刀,道:“今天是我兒上路的日子,誰要是敢惹事,彆怪我把他像畜生一樣宰了。”
平常都是何員外作威作福的,今天被這一個窮殺豬的嗆聲,怎麼咽的下這口氣,罵道:“彆跟老子耍橫,你要是不讓出路來,我叫你們姓曾的一家子都做白事。”
曾叔的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粗壯的胳臂上青筋畢露,道:“那就試試看。”
何員外不是不怕,隻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怎麼也不能丟這個麵子,一跺腳正想發作,那些打手可不傻,生氣的是他,動手的可是自己,忙上前勸說,一人道:“老爺,這殺豬的絕了後,本就不想活了,你何必跟他計較呢?他一家子的腦袋就在脖子上扛著,紅了眼,是要拚命的,俗話說‘富的怕窮的,窮的怕橫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是又窮又橫又不要命,先讓一讓他,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另一人道:“是啊,真打起來,雞飛狗跳的,也衝撞了六少爺的好事,沒來由老爺沾了這窮鱉孫一身騷。”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何員外無可奈何,憋紅著臉,惡狠狠的看了看曾叔,一轉身便走了。
夥計們見狀,便吩咐吹鼓手後退,把路讓出來。
曾叔便又收起刀,吹起嗩呐,淒淒涼涼的往城外走。
何員外不想沾他家的晦氣,吩咐待他走得遠才動身。
既有白事,自然少不得有酒席,但凡紅白事宴席上的菜多半都是本地有名的家常菜,想到這裡,黃芪在轉悠半天後,便徑往何府去了。
他先找到張大娘,將招魂之事說出,張家母子將信將疑,不過既然來了,好歹要留飯,黃芪也不客氣。
席上有一道漢壽熏鴨味道極佳,選五個月的嫩鴨子,三四斤重最好,洗剝乾淨,在開水中微燙,表皮塗上白糖,然後用紅糖、白糖、枸杞、稻穀、桂皮、花椒、八角、橘葉為柴,小火熏製半個時辰,出爐時那真是奇香無比,鴨皮酥脆,鴨肉瘦而不柴,口舌間回味悠長。
晚上又過了一席,待夜深人靜,才從張家出來。
張大娘守家,由其子小張出門招魂,黃芪拿出牛眼淚,說塗了就可以見鬼,小張卻直搖頭,說鬼的樣子太嚇人了,不敢看,黃芪無奈,隻好自己先塗了,剛睜開眼,就見打鐵爐邊靠著一魄,暗想張打鐵倒不忘家,喜道:“這裡有一隻,快收。”
小張不知真假,對著空氣念道:“魂兮歸來,老爹歸來。”
招魂幡晃了晃,那魂聽到家人呼喚,便悠悠蕩蕩,附了上去,小張猶忘情呼喚:“歸來吧,歸來喲。”
黃芪擺擺手,道:“不用唱了,故鄉的爹已經回來了。”
堯天坪鎮並不甚大,一條大街串起幾百戶人家,小張對他爹的習性頗有知曉,一路走,在莊稼地、鎮南的大槐樹下、溪口找回三魂,又在漢壽鴨子店、賭坊、酒樓、青樓、王寡婦家尋回五魄,這些都是張打鐵最喜去的地方。
“找齊了嗎?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小張問道。
黃芪道:“我們找到了三魂六魄,還剩一魄。”
小張這下犯難了,道:“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鎮子就這麼大,沒彆的地方了。”
黃芪道:“你再想想,一定有什麼地方是你沒想到的,時辰不早了,天一亮,我們就前功儘棄了。”
小張似乎想起什麼,道:“前幾天我跟著爹去何員外家談親事,在後院看見何家的錢庫,爹說要是能進去看看就好了,他會不會變成鬼,就去了那裡?”
黃芪道:“先去看看。”
何府喧鬨了一天,深夜時分,莫說仆人護院,便是看門狗都倦了,趴在花蔭下打起了瞌睡。
更聲漸漸遠去,四周靜悄悄的,黃芪見左右無人,便左手提著小張,右手抱著黑麂,輕輕一躍入了後院。
小張如墜雲霧,驚魂未定,道:“法師,你真有手段,這麼高的牆,眨個眼就進來了。”
黃芪示意他小聲說話,道:“錢庫在哪裡?你帶路。”
小張畢竟是第一次偷入彆人家院子,忐忑不安,張頭探腦,小心翼翼,生怕被發現。
除了走廊上的燈籠,臥房都漆黑一片,打呼聲斷斷續續,想來都睡得深沉了。
小張膽子大了些,穿過一排廂房,指著正北最大的一間房子,道:“那是何員外的房間,錢庫的門就在床頭邊上。”
黃芪道:“進去看看。”
小張卻不敢跟上去,道:“這要是被發現,還不把我當小偷了,要吃官司的,我不去。”
黃芪道:“你爹的魂魄隻有家人才能喚回,你不想救你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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