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執今天是臭著臉下值的——
本以為抓住周寧就能水落石出,可周寧像隻悶葫蘆,始終不肯交代背後主謀。每追問一次,他就吞吞吐吐編造新借口,韓執心裡窩火。
馬車停在家門口,聽到了車夫的聲音,韓執就整了整情緒,拍拍自己的臉,不想讓家人看到自己的情緒。
收拾好了情緒,韓執便是直接下了馬車。蘇軫此時帶著魏玩正在門口,看到了韓執下車後,都各自朝著韓執喊了一聲:
“官人,回來了?今日可還辛苦?”
“韓官人萬福。”
韓執笑了笑,取出一袋子的米花糕,交給蘇軫,笑了笑道:“不辛苦,今天一天啥都沒乾。”
蘇軫一看,就知道韓執又是遇到煩心事了,便是接過了米花糕,然後摸了摸魏玩的腦袋,道:“玉汝先回屋裡去吧,和小黑玩一會兒。”
魏玩乖巧地點點頭,應了聲“好”,便轉身往府裡走去。而韓執則是由蘇軫牽著,回到了主臥的院子裡,魏玩也是抱著小黑,早就回到了房間裡,還把門給關上了。
蘇軫把米花糕放在一旁,拉著韓執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輕聲說道:“官人今日,心裡開始有煩心事,便說與妾身聽,雖然妾身不能幫著解決多少,但隻求官人莫要一個人憋在心裡。”
韓執歎了口氣,說道:“還能是什麼,還是因為案子的事情。雖然說犯人找到了,但是他並不招供。”
聽言,蘇軫輕輕站起身,繞到了韓執的身後,給他揉著肩膀。一邊揉,一邊說道:“既然不說,那便是其背後有人。不知那犯人,是個什麼身份?”
韓執微微眯著眼,享受著蘇軫輕柔的按摩,緩緩說道:“那犯人叫周寧,是太常寺丞,官職雖不大,但在禮器製作和保管上有些職權,所以才能偷換禮器。”
“可每次審問,他就顧左右而言他,不是說被人威脅,就是說自己一時糊塗,問到關鍵處,就開始胡攪蠻纏。”
“太常寺丞?”蘇軫微微皺眉,手上動作不停,道:“據妾身所知,太常寺丞不過一個九品的官員,按常理來說,這樣的小官,怎敢輕易犯下如此重罪?”
韓執輕輕拉住了蘇軫的手,讓她在身旁坐下,神色凝重地說道:“八娘,我也這般想。就憑他一個寺丞,哪怕是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無緣無故就做這等事。”
“而且這件事,就為了針對一個人,似乎不太可能。所以我就懷疑,其實這件事是一件各自針對背後人的事情……”
“這偷換禮器一事,表麵上看是為了誣陷某個官員。實則背後可能是朝中某些勢力之間的事情。涉事官員不過是被利用的棋子,有人想借這個機會,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蘇軫輕輕靠在韓執的肩膀上,安慰道:“官人,辦案一事,本就是水磨工夫。既然這案子涉及廣,不妨從長計議,徐徐圖之。”
“且不說彆的,官人現在還需保好自己,那些暗中操控的勢力,既然能買通周寧,就敢對官人下手。查案固然重要,但千萬不能讓自己被注意到。”
“八娘莫要擔心,我說了我有分寸的。”韓執輕輕拍了拍蘇軫的肩膀,“若是此事後續能推掉,那我幫著......幫著洗清冤屈後,剩下的移交開封府尹那邊吧。”
蘇軫輕輕在韓執的頸窩蹭了蹭,柔聲道:“官人,妾身自是信你,可這世間人心叵測,那些人不擇手段,妾身實在放心不下。”
正當兩口子難得依偎在一起的時候,月萍就忽然帶著呂惠卿和趙宗實走了進來。還不等韓執和蘇軫先愣一下,呂惠卿倒是先臉紅了。
蘇軫的臉皮薄,瞬間臉頰緋紅,她下意識地往韓執身後躲了躲,輕聲嗔怪道:“月萍,你這丫頭,客人來了也不提前通報一聲......”
月萍吐了吐舌頭,也是紅著臉道:“娘子,實在對不住,是月萍莽撞了,隻是這兩位郎君說有急事找官人,月萍不敢耽擱。”
韓執倒是很快鎮定下來,他輕輕拍了拍蘇軫的手,安撫了她一番,隨後站起身,整了整衣衫,拱手對呂惠卿和趙宗實說道:“惠卿兄、趙兄,許久不見,不知二位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呂惠卿還沒從剛才的尷尬中緩過神,晃晃腦袋撓了撓頭,有些支支吾吾,道:“韓兄,實在抱歉,打擾你和蘇娘子了,隻是這事兒十萬火急。”
趙宗實也說道:“今日冒昧到訪,便是為了你現在那個案子......”
一聽到這個,韓執立馬伸手打斷了趙宗實的話,下意識地看向了房間的方向。蘇軫會意,便是起身,走進了房間裡,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韓執這才將目光轉回呂惠卿和趙宗實,伸手引道:“二位請坐,此處無外人,有話但說無妨。”
呂惠卿確認院子裡沒人後,有些低聲地說道:“韓兄,此案小心。”
韓執一愣,剛想開口,但是趙宗實跟著開口了:“韓兄,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能看的出來,這背後可能不隻是這麼簡單吧?”
韓執微微皺眉,點點頭,然後有些疑惑地問道:“確實如此,但是此案開查,不過是昨日的事情。二位這是如何知道的?”
呂惠卿苦笑一聲,說道:“韓兄你也知道的......我家大人是光祿寺卿......”
韓執微微一怔,旋即恍然大悟:“你是說,光祿寺也被牽扯進來了?”
呂惠卿無奈地點點頭:“正是。”
“光祿寺在朝堂之上,掌管祭祀、朝會與宴鄉酒澧膳饈。既然光祿寺同管禮儀祭祀,不可避免,也會接觸到禮器。”
“也就是說......”韓執明白了,說道:“也就是說,這次的禮器偷換事件,同時影響到了光祿寺和太常寺。”
“但是......這次的事件,卻是隻有針對太常寺,並沒有人彈劾光祿寺啊。”
韓執滿臉疑惑,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和呂惠卿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
“這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