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想挑刺的宋仁宗
終於是把開場白說完了,趙禎就拿著這個奏折,問道:“朕且問你,韓執在查案過程中,可有什麼異常之舉?或是說,有沒有與什麼可疑之人來往?”
“複陛下,並無。”章詢回答道。
趙禎微微眯起雙眼,目光如炬地盯著章詢,似乎想要從他的表情中探尋出一絲隱瞞的痕跡,緩聲說道:
“你且仔細回想,這禮器偷換案乾係重大,韓執若有任何疏漏,你如實告知,朕絕不怪罪。”
趙禎太想保住張堯佐了,甚至動了一點......想動自己欽點出來的狀元的意思!
但是不曾想,這回章詢更肯定地回答道:“複陛下,並沒有。韓少卿經辦此案,行事光明磊落。每每尋人,皆是與包拯包樞密以及杜衍杜侍郎一並商談。”
“每回審訊之後,韓少卿都會命臣安排,去巡查犯人所招供的事情。”
顯然,章詢這話不僅是在證明韓執辦案時,十分公正。同時還把自己扯進去了,若是自己這位皇帝陛下想要怪罪,也隻能把水潑到自己的身上。
趙禎聽到這裡,眉頭皺得愈發緊了——包拯剛正不阿,杜衍亦是忠直之臣,韓執與他們一同辦案,行事自然難以挑出毛病。
而經過了章詢這麼一提,他才想起來:韓執還是包拯的學生,品行和人格已經被“權威認證”了。
他思索了一番,又問道:“這些證據呢?這些挖出來的禮器、亦或是這工部的舊賬,都是從哪裡來的?韓執是朕親封的大理寺少卿,理應沒有資格查這些東西吧?”
“複陛下,”章詢也早就問清楚了,答道:“挖出來的禮器,乃是光祿寺卿所送。因為清明祭天後,不僅太常寺發生了偷換事件,光祿寺的酒禮器,亦是被偷換了。”
“而工部的舊賬,都是包樞密所查,後交由韓少卿的。”
趙禎聽聞,他手指輕輕叩擊著禦案,冷聲道:“光祿寺卿?包拯?二位倒熱心。這光祿寺卿既已查獲禮器,為何不直接呈於朕,卻偏偏給了韓執?”
“陛下,光祿寺承酒禮祭祀,並無查案之責。光祿寺卿見禮器失竊案牽連甚廣,故而先讓韓少卿整合各方線索,結果完備後,再一同呈於陛下。這樣能讓陛下更清晰地了解案件全貌,做出聖明決斷。”
趙禎聽完,也是知道沒啥刺兒可以挑了,便是重新坐下了,道:“既然如此,這些證物都可靠嗎?”
“複陛下,可靠。”章詢說道,“且除了證物,其餘之物,皆是韓少卿自己所思。且證據也是徐徐而來,乙證物,可證韓少卿之論。”
趙禎此時就不由得再次低頭看向了手裡的奏折。
“這些證據,是如何個絲絲入扣?你與朕說說。”趙禎抬起頭,就這麼地盯著章詢,語氣中居然帶了一絲......
不易察覺的期待?
“複陛下,”章詢繼續解釋道,“起初先是抓到了周寧,但是周寧自牆而死,後韓少卿便是派人調查了周寧的家人,便是查出了新進的房產。”
“然後再是張家家仆的供詞,韓少卿便是發現了在那處的當鋪,以及張家的莊子以及家廟。從而發現了紅膠泥。”
“最後,韓少卿查到了三年前的商胡決堤,以及當時張堯佐申領紅膠泥的事情。從而推斷出了紅膠泥能腐蝕青銅器的事情。”
趙禎也是沒法再說什麼了,這確實算是環環相扣,毫無破綻。
&34;朕問你......紅膠泥遇水成毒......可有旁證?&34;他此時就放下了奏折,問道。
“複陛下,有。”章詢點頭道。
“說來聽聽,這個依據何在?”趙禎此時就繼續追問。
章詢則是說道:“青銅器埋於紅膠泥中,挖出後已有些許磨損。紅膠泥遇水,乃是泥糊狀,並不會與禮器銳利而對。”
“而紅膠泥含膽礬,遇水生酸,可腐蝕這銅盞。”
趙禎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心中暗自權衡。一方麵,證據鏈完整,張堯佐和賈昌朝的罪行幾乎板上釘釘。
另一方麵,張堯佐是張貴妃的兄長,若真將其治罪,張貴妃那邊必然會傷心欲絕,後宮恐生波瀾。
片刻後,趙禎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說道:“此事重大,朕需再斟酌一番。你且退下,明日告訴韓執,讓他將所有證據妥善保管,隨時聽候朕的傳喚。”
章詢領命退下,而待到他徹底離開後。趙禎就對著張茂則招招手,道:“張茂則。”
“在。”
“你去,尋些紅膠泥來。”趙禎把韓執寫的奏折合起來,放到了一邊,“然後在宮中尋一處地方,挖一個洞,把新做出來的青銅酒樽放進去,朕要看看......”
“這紅膠泥能酸蝕青銅之事,是否真實。”
張茂則領命,神色恭謹卻難掩心中忐忑,匆匆退下。
......
一連好幾天,韓執都沒有感覺到有消息。反倒是章詢,從自己交了奏折開始,居然開始催著自己,學習如何寫奏折。
每次問,他都是說:“這是官家要求的。”
但是當他問起為什麼官家還沒反應的時候,章詢卻是說“不知道”。
又是在處理卷宗和練習寫奏折的一天中度過,當下值的鐘聲響起,他便是直接打算開溜。章詢看著桌上寫到一半的奏折,最後也隻是歎了口氣,笑了笑道:
“韓少卿慢走。”
畢竟,章詢也隻是做做表麵功夫罷了。每天當值的時候,就催促一下,象征性地杵在韓執的身邊;象征性地教一教韓執。
他能學到多少就純看韓執自己了,大不了下次,他就幫著寫一寫。
而韓執一聽到章詢的話,便是喜笑顏開,立馬撒丫子就跑。章詢看著韓執這個樣子,最後也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伸出手,緩緩地將韓執未寫完的奏折小心收起,放置在案幾一角。再整理了一番桌麵,便是也跟著離開,不忘鎖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