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貴妃求哀
兩人走進屋內,韓執將食盒擱在桌上,掀開蓋子,飯菜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韓執此時就迫不及待地看向了食盒裡麵——正好有韓執愛吃的魚;第二層是米飯和青菜;第三層底下便是羊蠍子,而且羊蠍子下麵正好就是碎炭,使得羊蠍子的湯汁還是滾滾冒泡的。
瞧著熱氣騰騰的羊蠍子,饞意頓生,趕忙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輕輕一咬,鮮嫩的羊肉便脫骨而出,濃鬱醇厚的湯汁順著嘴角流下,他也顧不上擦拭,滿足地喟歎:
“還是八娘懂我,這羊蠍子可太解饞了!”
章詢在一旁看著韓執這副狼吞虎咽的模樣,忍俊不禁,打趣道:“韓少卿,瞧你這吃相,怕是平日裡在咱們這兒忙得都顧不上好好吃飯了,今日可得多吃點,好好補補。”
韓執一邊嚼著羊肉,一邊含糊不清地回應:“那可不,勤政門的飯菜哪有家裡的合口味,還是八娘惦記我。”
“再看看你們,也就尊我一聲老大了。知道的都說是你們給麵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搶了咱們陳寺卿的位置哩。”
章詢聽聞,笑著擺擺手,連忙道:“韓少卿,您可彆打趣了。您在大理寺的功績有目共睹,大夥敬重您那是真心實意,怎會有那些無端猜忌?”
“去去去,”韓執笑罵著,然後他又夾起一塊羊肉,招呼章詢:“章主簿,你也彆光看著,趕緊動筷子,嘗嘗這羊蠍子,李嬸燉得軟爛入味,保準你吃了還想吃。”
“就多謝”章詢笑著點頭,也拿起筷子,品嘗起來,入口的瞬間,他不禁眼睛一亮:“韓少卿家這手藝,確實一絕,這羊蠍子,鮮香麻辣,滋味十足,吃著真舒坦。”
“上回沒吃著,今日也是多虧了這場雨,蘇令人就給一塊補上了!”
韓執夾起一塊顫巍巍的羊蠍子,湯汁順著竹筷滴在青瓷碗裡,笑道:“怎麼地?就這場雨讓你謝了,我這人還在這裡呢!”
“要不是我在這裡當大理寺少卿,你能吃上?彆說吃了,就連我——你估計都不會認識。”
“是是是!”章詢此時也端出了一大盤的米飯碟子,道:“韓少卿也是要謝的,若不是韓少卿這腦子,換回上一任大理寺左少卿,估摸著咱們都要挨官家的板子。”
“就你會說話,我就是身邊幫忙的朋友多。”
韓執此時一邊給自己添飯,一邊道:“快些吃快些吃!不然等下來了活計,這玩意兒就隻能放在一邊去了。”
“是!”
“吃飯就吃飯,搞那些個勞什子的官場官話作甚,不吃就出去淋雨。真的是......”
......
趙禎宣判了張堯佐和賈昌朝的“審判結果”後,又聽了一些其下官員的彙報,便是草草地退朝了。
走出殿外,垂拱殿外驟雨初歇,抬著步輦的太監的皂靴碾過水窪,明黃傘蓋下的臉色比簷角滴水還陰沉。張茂則捧著染血的賬本站在廊下,遠遠便聽見福寧殿傳來瓷器碎裂聲。
&34;官家好狠的心!&34;
張貴妃披散著青絲,一個人站在門口。禦賜的汝窯青瓷剛砸在丹陛上,而她就這麼赤足立在碎瓷間,月白寢衣浸透雨水——
若不是身後宮女打著傘,估計這位寵極一時的貴妃,就要淋成落湯雞了。
&34;還請官家明說,伯父究竟犯了何罪?&34;她的聲音像浸了冰碴的絲緞。
趙禎沒有從步輦上下來,而隻是簡單地說道:“倒賣、損毀皇家的祭天禮器;三年前商胡決堤,偽造路引;假報申用的紅膠泥並用於損壞禮器。”
“除此之外,私營結黨、賄賂朝廷命官、私扣十萬石賑災糧。私自在官道關口,設立當鋪,偽造絲綢商隊運輸。”
“如此一些,是否足以定罪?”
趙禎的步輦停在丹陛前三丈處,雨珠順著明黃傘蓋墜入張氏腳邊的碎瓷。她赤足碾過汝窯殘片,似乎是感覺不到痛一般,就輕輕地來到了趙禎的步輦前。
張貴妃仰起頭,目光直直地盯著趙禎,雨水順著她的發絲不斷滑落,混著臉頰上不知是淚還是雨。隻是這般道:
“官家,伯父他曾為朝廷鞍前馬後,諸多事務上也出過力,如今就因這些,便要遭此大難?”
趙禎看著張貴妃,眼底卻是一些不忍,最後隻是道:“貴妃,朕知曉堯佐曾有過功勞。難道朕當時沒有保他嗎?你以為朕不想保他嗎?”
張貴妃聞言,身體微微一震,緊咬下唇,片刻後,聲音顫抖著說道:“官家,臣妾知道您身為帝王,有諸多不得已。”
“可伯父於臣妾而言,恩重如山。如今他落得這般下場,臣妾實在難以接受。”
“官家,臣妾不敢奢望您更改判決,但求您看在臣妾多年侍奉的份上,給伯父一條生路。流放之地條件艱苦,伯父年事已高,怕是難以承受......”
趙禎沉默良久,終是開口:“貴妃,朕已赦他死罪,流放瓊州已是朕能給予的最大寬宥。朝堂之上,包拯等一眾大臣言辭灼灼,皆以社稷律法為重,朕若再徇私,何以服眾?”
“而且大理寺調查、張堯佐和賈昌朝的供詞,都全部證實——他犯的罪,都是真的。”
張貴妃緩緩跪下,也不管碎了一地的瓷器,道:“官家,臣妾入宮多年,從未求過官家任何東西。”
“今日臣妾懇請官家,看在往日情分上,給伯父的流放之行添些周全。臣妾願將這些年積攢的體己,悉數獻出,隻求能為伯父換得一艘平穩的船隻、幾個貼心的仆從,讓伯父能稍稍抵禦流放途中的艱辛。”
趙禎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中也是不忍——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還想再任性一次。
要不就赦免了吧?
但是不行啊,這話已經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說出去了。
此時,張貴妃緩緩磕頭,因為此時隻是身著薄衣,磕頭時,她鎖骨處的那個傷疤就露出來了。趙禎此時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下了步輦,把張貴妃整個橫抱起來。
趙禎將張貴妃橫抱起來,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發絲上的雨水不斷滴落在他的龍袍上。張茂則也在趙禎身後跟著,想說龍袍臟了,但是趙禎卻是不在意,一路走進福寧殿。
趙禎輕輕地將張貴妃放在榻上,取來乾布,輕柔地為她擦拭臉上和頭發上的雨水。
“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