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蘇軫和程夫人是一唱一和找台階,也是連忙伸出手引路道:“嶽丈大人、嶽母,這邊請。”
但是這一伸手把,本來是沒什麼錯的,錯就錯在他手裡還攥著一個十分令人羞惱的東西——那麼長一條的絲絛,剛剛從蘇軫的腹下解下來的,還帶有她的餘溫。
蘇軫怎麼可能看不到,此時又羞又怒。直接就伸出手,拍了韓執一下,然後順著就伸過去一把奪回絲絛,最後給塞到了韓執的衣襟裡。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基本上是韓執剛剛感覺到自己被拍,後腳就感覺絲絛被塞到了自己的懷裡——這還是蘇軫有一隻手扶著肚子的情況下!
韓執被拍得一個趔趄,懷裡突然多了條溫軟的絲絛,絲絛帶著蘇軫的體溫滑入懷中。他下意識地看向蘇軫,對方卻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耳尖紅得能滴血。
很快,她朝著自己的臉上扇了扇風,然後就轉身扶住程夫人的胳膊,裝作沒事地說道:\"阿母,這宅子西北角,種著蜀地才有的青竹,咱們過去瞧瞧?\"
\"好,好。\"程夫人忙不迭點頭,餘光瞥見韓執僵硬的身影,暗自好笑。
蘇軾卻湊到韓執跟前,想是看熱鬨不嫌事兒的樣子,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他鼓囊囊的衣襟:\"姊夫懷裡揣著什麼寶貝?\"
蘇轍也跟著起哄:\"莫不是給咱們小侄兒準備的見麵禮?\"
韓執手忙腳亂去捂衣襟,絲絛尾端卻從領口滑出。所幸蘇軫還留了點兒心眼兒在韓執身上,眼疾手快,直接就是伸出手,用自己的帕子蓋住,還不忘說一句: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這是......這是給你姊夫準備的汗巾!”
韓執如蒙大赦,忙不迭點頭,承應道:\"對對對,現在五月了,快入夏了,汗巾......\"
蘇軫這會又看到了蘇軾手裡攥著的蜂巢,乾脆就是道:“你瞧瞧你,拿著一個蜂蜜塊子,身上這衣裳瞧著便是新買的,還這般糟蹋。”
“我這不是為了給女兄你弄蜂蜜,補補身子嘛。”蘇軾梗著脖子辯解,卻被程夫人揪著耳朵,拖回了自己身邊,道:
“還敢強嘴?你女兄懷著身孕,要是被你這副樣子氣著怎麼辦?”
蘇轍在一旁瞧著蘇軾吃癟,忍不住偷笑,卻被蘇軾瞪了一眼,笑意瞬間僵在臉上。韓執看著兩個小舅子打鬨,無奈地搖搖頭,對程夫人說道:
“嶽母,彆跟兩個孩子置氣,他也是一片好心。”
程夫人聽到有人說好話,這才鬆開蘇軾的耳朵,但是還是:“這孩子,就是太皮了,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蘇軾揉了揉被揪紅的耳朵,雖然嘴上沒再吭聲,可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又把話題引回了韓執身上:“姊夫,你這汗巾看著也忒長了些,啥汗巾能有這麼長啊?”
蘇轍吸吸鼻子,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我瞧著和女兄平日裡用的絲絛倒有幾分相似。”
蘇軫一聽這話,臉上剛褪去的紅暈瞬間又回來了,她瞪了蘇轍一眼,嗔怪道:“小家夥,小孩子彆亂說話,你懂什麼絲絛不絲絛的。”
蘇轍吐了吐舌頭,躲到程夫人身後,小聲嘀咕:“我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是小孩子。”
韓執尷尬地笑了笑,正想著怎麼圓場,忽然外頭有一個婆子走了過來,恭敬地說道:“阿郎、娘子,外頭來人了,說是宮裡人。”
眾人聽聞“宮裡人”三個字,皆是一怔,臉上的嬉笑瞬間收斂。
韓執和蘇軫對視了一眼,問道:“來的是何人?”
宮裡人那麼多,也得問清楚了,才知道該怎麼去行禮。萬一來的是皇帝,那就得打理一番自己了。
婆子也是微微躬身,道:“隻瞧著是個娘娘,點名道姓說是要見阿郎。身後還帶著一個箱子,就是不知是要來作甚的。”
一聽,蘇軾和蘇轍瞪大了眼睛,滿是好奇。韓執則是不管著兩個小舅子的眼神,對著婆子道:“你們快些請進來,我去見見。”
“是。”
婆子離開後,韓執就輕輕拍了拍蘇軫的手,道:“八娘,你先帶著嶽丈大人和母親,在宅子裡逛一逛,我去迎接一下。”
蘇軫點點頭,道:“官人萬千注意些。”
說完,她就笑著看向了家人,帶著他們離開。蘇軾和蘇轍卻像被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著前廳的方向。蘇軾此時就扯了扯蘇軫的衣袖,好奇地問道:
“女兄,我們能不能去看看那位娘娘到底是誰呀?”
蘇軫輕輕拍了他一下,道:“莫要去了,娘娘尊容,我們不得褻瀆。沒得傳召,我們怎麼能看?”
蘇洵也是一手拉起一個,跟著蘇軫往前走去了。
韓執整了整衣冠,神色凝重地快步向前廳走去。
......
來到前廳,隻見一位身著鵝黃宮裝的麗人,此時就坐在客座上,身旁站著四名抬著朱漆木箱的宦官。
雖然說是宮中的麗人貴妃,但是她臉上總是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按照待客之道,有客人來了,在等待主人的時候,下人要先端上茶水糕點來。
東西就擺在了她的手邊,但是她卻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安靜地等待著,根本沒有碰過。
聽到了韓執的腳步聲,抬首時,鬢間金鳳步搖隨著她抬首而晃動。見到來人後,那抹微笑還是沒有消失,緊接著便是微微頷首示意,客客氣氣地說道:
“這位便是韓少卿吧?”
“正是,”韓執連忙抬手行禮,然後道:“臣見過娘娘。”
那位麗人就是微微一笑,道:“韓少卿不必多禮,反倒是本宮今日冒昧前來,多有叨擾。作為客人,本宮理應對你行一萬福,隻是這腿腳不爭氣,失禮了。”
“娘娘客氣了。”韓執再次俯首,問道:“不知娘娘今日前來,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