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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距離韓執下令追捕那些冒名士子已過去十來天了。但是名單上要抓的十七個人,也才堪堪找到了四個——
這四個還是留在京城裡的!每個都花了不少的時間,他甚至下令讓人堵著城門口,要求檢查度牒才可放行。
最後就真的隻是抓出了這四個。
但是也從正麵證實了,蘇軫的猜測是正確的。因為抓到的這些個人,無一例外地,都是富商之子。現在已經全部收押在了大理寺監牢,甚至連探監都不允許。
為了保證這四個重要證人的安全,他甚至讓隸右司的人,每天三班倒,讓人實時看著那四個“富二代”。又分早中晚三班,不停轉地看著。
而且還是一人三個,超級頂配的“照看服務”哦!
即便如此,韓執依舊眉頭緊皺——因為這些所謂的“富二代”,真的是太底層、太底層了。底層到他們隻能龐大利益鏈條上最末端的棋子,對核心機密所知......額不對——
是根本不知道!
審訊整整三日,他們根本不知道度牒背後的交易,隻當是父親花銀子替他們謀的“免稅護身符”。四人翻來覆去隻說“是父親讓領的度牒”。
但是一旦問及度牒來源、交易過程,便齊刷刷地閉緊嘴巴,活像被縫了嘴的葫蘆。
他也想過,直接寫個奏折上去,要扣下劉沆。但是開封府尹著實是太過於位高權重了,能當開封府尹的,不是包拯這種名望和地位高到沒邊的人;就是未來的王爺和儲君。
而他手裡除了這些個卷宗;以及四個啥也不知道的“富二代”;還有幾個蓋了應天府官印的度牒,他還能有什麼證據呢?
到時候那些富商父親們咬死了“度牒是祖上蔭庇”,說不定劉沆的同僚,又會在朝堂上彈劾他“誣陷同僚”,然後樞密院的手諭壓到了大理寺,革職查辦。
那不僅就是案子沒法查,自己都要被針對,得不償失。目前比較好的辦法,也就是直接去南京應天府,找現在的南京留守司事——
歐陽修。
正當他頭疼不已的時候,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你聽說過某的故事?”
韓執手上翻看卷軸的動作一愣,然後有些“喜出望外”地抬起頭來——來者正是歐陽修。韓執頓時就有些要哭出來了,連忙站起身來,走過去,大大方方地朝著歐陽修行了一禮:
“歐陽先生的臉上——寫滿了故事!學生見過歐陽祭酒!”
“大半年時間,你已是從一個學子,變成大理寺少卿了。學生一類的自稱,便是不要再說了。”歐陽修連忙笑著扶起他,然後自己也抬手回禮,道:“某見過大理寺少卿,許久不見。”
歐陽修看著他這個激動的樣子,也是感覺到有些好笑,然後便是說道:“今日可是有事求某?居然如此激動,某可沒聽說過你會激動的事情。”
韓執臉上泛起赧然之色,隨即連忙引歐陽修,想讓他在主位坐下。但是歐陽修連忙擺手,找了個客座,便是作惡留下來。
韓執也不好多拐彎抹角,讓章詢注意著外圍後,就關上了門,說道:“不瞞先生,學生正為度牒案焦頭爛額。目前猜測,是劉沆幫著越國夫人,私印度牒,蓋的正是......”
“蓋的正是應天府的官印!對吧?”歐陽修此時就打斷了他,接話道。
韓執一怔,連忙點頭,道:“正是!對了祭酒先生,您此時不是一個在應天府書院嗎?怎麼今日會來到開封府,而且還是找學生這大理寺?”
此時歐陽修的臉色就變了,道:“某身為南京留守司事,但也同樣任職應天府書院的祭酒。但是——”
“某的學生進京趕考,人數上百,但是應天府原籍貫者十七人。已有禦史前來通告,說是這些士子即將秋收歸家。”
“但是如今六月三伏,卻是不見人回來,隻見到這蓋了某應天府的官印的度牒!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十七名應天府學子,在進京趕考途中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蓋著應天府官印的度牒在市麵上流通!某親自去這些學子家中查探,家中隻剩老弱婦孺,都說兒子跟著學政的馬車進京後,便再無音訊!”
韓執眼睛瞪大了——東京與南京。兩方相距雖然不算很遠,但是過來也是要一段時間的。哪怕歐陽修是應天府的留守司事,但是畢竟身歸重位,無法隨意離京。
他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出來一份度牒,快馬加鞭來到了汴京。
本來就是想著直接麵聖,但是才剛剛到門口,他就被兩個......不對,其實算是三個,還有一個在一旁盯著他。
他就被三個大理寺隸左司的人給攔下來了,攔下來的原因就是——
奉命嚴查一切應天府的通牒和度牒,如有異常,當場緝拿。以前對他點頭哈腰的守城士兵,今天也是不敢出來說話,隻能悶不吭聲,任由自己被查。
查清楚之後,他才得以放行,跟門口的守城士兵稍稍打聽,才知道大理寺的左少卿換人了。換的不是彆人,正是自己當時眼巴巴想收走當學生的韓執。
他這個時候就是喜出望外,直接就奔著大理寺去了,就連騎馬都忘了。
此時韓執眼睛越來越亮,問道:“那不知祭酒先生,可有什麼新的線索?”
歐陽修望著韓執驟然繃緊的脊背,忽然長歎一聲,道:“某若有線索或是證據,何必將十七名學子的生死壓在你肩頭?”
“說來也算是老夫慚愧,此次入京求公道,倒是忘了彆事。證據一類的,也就是隻有手裡這個......”
此時歐陽修就拿出了一個名單,道:“這是老夫,親自排查出來的——我應天府失蹤的十七名士子,名字、家庭籍貫都在裡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