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陳燼在那一臉認真地分析,阿帽有些忍俊不禁,順著他的想法接話道:“氣息這種虛無縹緲的抽象東西不是能聞出來的氣味,它純靠個人感受。如果不是刻意或者是長時間的接觸某樣東西,我並不覺得會沾上什麼氣息。”
“就算真有,那巴巴托斯也說過了,你的這種氣息隻有他能感知到,其他人根本察覺不到,所以你也不用太擔心留下什麼‘痕跡’。”
說完,他還伸手輕輕拍了拍陳燼的手背,像是在安撫一個杞人憂天的孩子。
陳燼微微頷首,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許,“說的也是,是我想太多了。”
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不過,他這說法倒也新奇,我還以為他又從風裡感知到了什麼特彆的東西。”
陳燼靠在椅背上,目光柔和地看著人偶,思緒卻還在風神的那番奇特言論上徘徊。
要是被自己接觸過的東西真的會沾染上自己的氣息,那腳下踩著的地麵、鼻間呼吸的空氣,甚至是拂過臉頰的微風,都該帶著屬於自己的氣息。
這樣一來,那到最後,整個提瓦特大陸豈不就被籠罩在一層無形的、屬於自己的氣息之網裡了?
如果這是像動物一樣的、用氣息來標記地盤的世界,那自己豈不是憑借著這股氣息,在不知不覺間就將整個提瓦特大陸都“據為己有”了?
天理何在?
天理還在天空島睡覺。
想到這裡,陳燼不禁被自己這荒誕的念頭給逗笑了,他微微搖頭,將這些天馬行空的想象甩出腦海。
他看著人偶,說話的語氣雖然帶著幾分無奈,但眼底卻又帶著幾分笑意,“沒辦法不多想,巴巴托斯總愛說些故弄玄虛的話,似真似假,讓人難以捉摸。”
聽到陳燼的這番話,想起那家夥平日裡那些雲裡霧裡的言論,阿帽深表認同地點了點頭,“確實。”
隨後,他想到了陳燼那愛學人的習慣,又想到了今天在屋頂的那一幕。
一個快速“甩鍋”,一個配合“背鍋”,配合得那叫一個“默契十足”。
阿帽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種“自家孩子在外麵跟人學壞了”的微妙感覺。
學到的這份“壞”該怎麼說呢?
其實挺好、挺有意思的,如果陳燼不對著自己使那些小把戲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有沒有被他用這些小把戲忽悠過...
阿帽嘴角微微抽搐,抬眸看著陳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陳燼,你學巴巴托斯可以,但你跟我可不許說這些彎彎繞繞的話,我要聽直白的實話。”
想到了什麼聲音微頓,他又謹慎地補充了一句,“我沒對你撒謊,你也不能對我撒謊,即便是善意的謊言也不行。”
聽到人偶的最後一句話,陳燼微微一怔,瞬間就想到了今天自己在屋頂對他撒的那個謊。
他坐直了身子,認真地看著人偶,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傾落,我記住了,陳燼以後不會再對你撒謊,不管是善意的還是其他的。”
認真地承諾完人偶想聽到的,他又放輕了語氣,有些愧疚地說道:“傾落現在還開心嗎?對不起,我接下來的話,可能馬上就會讓你不高興了...”
第一次看見陳燼用這種名為“愧疚”的眼神望著自己,阿帽隻覺心頭一緊,莫名有些慌亂。
他下意識地握住陳燼的手,生怕他下一秒會說出什麼讓兩人關係產生裂痕的話。
“怎麼突然這麼說?”阿帽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眼中滿是關切與擔憂,“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怪你的,你彆這麼小心翼翼。”
被人偶握住手,陳燼反手輕輕回握住,垂眸看著交握的手,斟酌著字句,緩緩開口道:“傾落,我今天在屋頂,情緒出現了一些波動。當時心裡有很多雜亂的想法,自我懷疑、自責,各種負麵情緒交織,以至於嗓子都乾澀得說不出話。”
“因為想要說話不被發現異常,我就悄悄吞下了一顆原本體積的情緒糖果,說實話差點被噎到。”
“所以我才想著煉製些體積小的情緒糖果,方便吞咽,也能在不暴露的情況下,更為迅速地壓製住這些或是其他情緒。”
“這些情緒來源於一個執念,我想成為自己理想中的完美培育者,但我卻連合格都沒有。”
“因為我的行為和情緒總會讓你擔憂、讓你不安、讓你難過、讓你操心...”
“我知道自己這是在鑽牛角尖,但我卻忍不住不去想,甚至還荒誕地想要為了這執念摒棄掉所有的情緒。”
說到這裡,陳燼偏頭看著一旁自己剛才煉製情緒糖果的桌子,聲音很輕,“並且正在付諸行動。”
“傾落,在這一批的情緒糖果中、你剛才碰過的那盒代表"冷靜"情緒的糖果裡,我其實進行了一種特殊的處理,隻要長期服用,就會逐漸失去產生情緒的能力。”
這種特殊的處理,不是他自學的,也不是阿貝多和波洛斯這兩個老師教的,而是源於他的那位培育者。
陳燼將目光從桌子上收回,重新落在了被人偶越握越緊的手和人偶的手。
他輕輕動了動手指,試圖緩解人偶因為緊張而愈發用力的抓握,卻發現這一動作反而讓人偶握得更緊,仿佛生怕他會就此消失。
沒等人偶說話,陳燼加快了語速,繼續說道:“但這種做法很自私,因為我隻想著達成自己的執念,卻忘記了這段關係中你的感受。”
“這種做法也很不理智,因為感知不到情緒隻能通過表情動作分析你的喜怒哀樂,可那樣根本無法真正體會你的心情,也無法給予你最真摯的回應。”
“這裡是提瓦特大陸,沒有外物輔助,這種摒棄感情的做法根本就不能讓我達成目的,反而隻會讓我變得更加不合格,你會因此怨恨我拋棄、背叛了你。”
陳燼抬眸,望向人偶那雙因自己而產生的、滿是震驚與委屈的眼睛和泛紅的眼眶,隻覺得心臟又酸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