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除了桃紅和青竹,以及送飯來的小廝外,落花苑裡再沒其他人來過。
紅嶺有些坐不住,問什邡:“小娘子,要不奴婢出去打聽一下,看看公子他在哪兒?”
什邡吃完最後一塊桃酥,抬頭透過繁茂的枝丫看向天麵西沉的太陽,對紅嶺說:“不必了,收拾收拾東西,一會兒吃晚飯。”態度端的是一派悠閒,仿佛她就該過著這種悠閒的日子。
原本還鬥誌昂揚的紅嶺突然就像被人用針紮了一下的河豚,瞬間泄了氣兒。而這個給她致命一針的,正是她的好主人。
與此同時,內院北冥軒裡,三天沒見到什邡的林昇終於忍無可忍,不顧小廝明月的阻攔,硬是闖進林山的書房,對正在伏案整理賬冊的林山說:“林叔,聞喜呢?我要見她。”
林山從堆積如山的賬冊裡抬起頭,放下手裡的朱漆筆,起身從桌案上拿起一本賬冊遞給他說:“公子您看看,看看可有什麼異常?”
林昇接過賬冊一把摔在地上,麵沉如水地看著林山:“我要見聞喜。”
林山彎腰從地上撿起賬冊,抖了抖上麵的灰塵,重新放回桌案。林昇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林山,心中的煩悶無法宣泄。這三天裡,他被關在北冥軒,不僅每天有看不完的賬冊,還無法見到聞喜,心中漸漸湧起的不安讓他日漸焦灼,根本什麼也看不進去。
“我要見聞喜。”林昇重複一遍,壓低的眉頭透著一絲冷冽,這讓林山恍惚覺得,原來的林昇又回來了。他微微歎息一聲,走到窗邊關了窗子,外麵掃灑的小廝便聽不見裡麵的聲音了。
林山又走回來,麵對麵站在林昇身前,曾經的少年郎已經高出他半個頭,再也不會踮著腳跟他比身高了。
“公子可知老夫人將聞小娘子安排在了何處?”林山漫不經心地問道,林昇忍不住蹙眉,“落花苑。”
林山問他:“公子知道落花苑是什麼地方?”
林昇頗有些不耐,林山笑了笑說:“落花苑是林府最西邊的一處小院子,步行到公子的北冥軒,至少要兩炷香的時間。”
林昇聽後一愣,狐疑問他:“這麼遠?”
林山轉回身,倒了杯茶遞給林昇:“這就是聞小娘子與公子的距離。”
林昇捧著茶杯,茶水有些燙手,他把茶杯放到桌上,雙手縮在袖擺裡細細揉搓,腦中想著林山的話。
良久,他似懂非懂地問林山:“距離確實有些遠,可我去找她便是了。”
“可北冥軒與落花苑的距離永遠都在。公子能每時每刻都去落花苑麼?”林山反問。
林昇:“我住到落花苑不就行了?”
“你是林家長房大公子,隻能住在北冥軒。”林山不容置喙地說。林昇忙說,“那便讓聞喜住進北冥軒,祖母說,隻要我納了聞喜為妾室,我們自然可以長長久久在一起。”
林山發出一聲譏諷的笑,林昇聽著覺得尤為刺耳,忍不住惱怒地說:“還是說,你們都在騙我?”
林山笑著搖了搖頭,對他說:“妾室者,奴也,是不能與主家同吃同住的,隻有妻子才能與夫君同住。”
聽完林山的話,林昇頓覺五雷轟頂。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林山,想起那天在馬車之上,林老夫人對他說的話,隻覺得五臟六腑一陣翻滾,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祖母她,騙我?”
此時的林昇如同初開蒙的幼獸,是什邡告訴他,在林家,林老夫人是最疼他,也最擔心他安危的人。他雖然對這位祖母沒有絲毫印象,但在她抱著自己痛哭的時候,他心中確實生出了些許親近之感。
可不過三天而已,林山卻告訴他,他的祖母在欺騙他。
他想起回林府那天,什邡的馬車是從側麵小門進的,林老夫人說,什邡身份特殊,在還沒成親之前,不易從正門進。
心口宛如被硬生生塞了一團棉絮,酸澀難受。林昇麵無表情地看著林山,一再重複:“我要見聞喜。”
林山麵無表情地說:“聞小娘子就在落花苑,你隨時都可以去見她,可見了她之後呢?婚姻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沒有老夫人首肯,她就隻能是聞小娘子,隨時都可能離開林家。那麼到時候你呢?不要林家這偌大的家業,跟著聞小娘子流浪街頭?”
聽完林山的話,林昇不由得怔住,這一路來,聞喜都是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陪在他身邊的,她聰明、運籌帷幄,仿佛什麼事都難不倒她,就算是他被崔三爺抓走,她也最快地做出決斷,一邊派覃東平去益州搬救兵,一邊自己去刺史府施壓,威逼魯銀派兵救人。
那麼聰明的她,會發現不了林老夫人的打算麼?
還是她不在乎,又或者,她本來就沒打算留在林府?
林昇雖然腦子壞了,但不是變成了傻子,聞喜在襄州的怪異舉動那麼明顯,分明就是衝著崔三爺去的,如今崔三爺被謝表兄抓了,她是不是就不想留在他身邊了。
林昇單純的腦袋裡唯一想到的就是,一旦林老夫人去跟聞喜說,解除婚約,納她為妾,以聞喜的性格,她一定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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