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了林老夫人這一番的連敲帶打,最是難以入眠的當屬二房一家四口。林政樹一回二房,二話不說,反手對著林同州便是一巴掌,把林同州打得原地轉了兩圈,順著鼻孔嘴角竄血。
林同州此時已經麻木了,捂著臉麵無表情地看著林政樹,宛如一隻鬥敗了的公雞。
林政樹麵無表情地坐在圈椅裡,李氏大氣不敢出地遞上帕子。林政樹接過帕子仔細擦拭著指甲上刮出的血跡。
林同濟始終站在角落裡,看著林同州的目光帶著譏諷。
他這位哥哥素來是個魯莽衝動的,當初執意要去紙坊,以為能做出什麼成績,卻不知紙坊那邊才最是臥虎藏龍,稍有不慎不僅不能得到老太太的歡喜,保不齊還要連骨頭都被啃了。
“同濟!”林政樹冷冽的目光刮了過來,林同濟連忙收起表情,將頭垂得更低了。
林政樹端起茶杯,問林同濟:“今日你祖母的意思,你也看見了,擺明著是扶持昇哥兒的,你怎麼看?”
初冬的夜裡已經有些涼意,林同濟自幼身子骨弱,好容易養大成人,卻較比常人更不耐寒,因此還沒霜降,就已經穿上了夾棉的襴袍,若是外出,必是要再加一件披風。
此時他站在廳堂中間,臉色有些蒼白,聽見林政樹的話,唇角勾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垂眸看著林政樹說:“祖母的心思再明白不過,這個時候再想著爭取什麼,那就是自討苦吃,還不如以退為進,看看二哥是不是真有本事力挽狂瀾。”
“可若他真的可以呢?”一旁的李氏終於忍不住說出口。
林同濟笑看著李氏說:“母親說的是。”
李氏並沒寬心,看著林同濟的笑,心裡無端生出一絲寒意。與出自她肚子裡的林同州不同,林同濟是林政樹十幾年前從外麵帶回來的,生母不詳,剛來林家時,身子骨弱的宛如風一吹就能倒了,府裡的下人都說他活不過十五歲。
林政樹將他放在李氏院子裡養著,說不在意,倒也各種藥材供養著,說在意,卻也沒有多少,就這麼稀裡糊塗長大,人也越發讓人琢磨不透。
“爹,咱們絕對不能讓林昇得逞。”
一直沒說話的林同州像似突然回過神識,一下子跪撲到林政樹身前,一把抱住林政樹的大腿:“爹,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林昇不是要回紙坊麼?我一定不會讓他順利接手紙坊的。”
林政樹抬手摸了摸他的發頂,目光看向一直站在陰影處的林同濟,淡淡地說:“明日你隨同州一起去吧!看著他點,彆讓他再做蠢事。”
林同濟攏了攏袖擺,隻覺這冬天是越發的難捱了。
……
更夫敲過了三更的棒子,一道迅捷的人影快快速地穿過九曲回廊,躲開巡夜的小廝直奔北冥軒旁的流雲軒。
書房裡一燈如豆,謝必安看完最後一卷工案,正欲起身回房休息,窗外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叫停了他的動作。
常五掀開窗欞一躍而入,動作嫻熟如行雲流水。
謝必安嗤笑一聲:“有正門不走,你是喜歡上做宵小的感覺了?”
常五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徑自走到案邊,端起桌上的茶杯牛飲一番。
“不是怕給你惹麻煩麼?這麼一大家子心懷鬼胎的親眷,沒準哪個就抓著把柄背後捅你一刀。”常五笑嘻嘻地放下茶杯,用腳勾過椅子坐在謝必安對麵,“怎麼樣?今天這場鴻門宴吃的如何?”
謝必安:“有人春風得意,有人味同嚼蠟。”
“聞娘子?”常五想到公堂上咄咄逼人的女娘,忍不住笑著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能屈能伸的世家貴女,聞家算不算是歹竹出好筍?”
謝必安懶得與他討論一個女娘,沉下臉色問:“漕幫的事,你查得怎麼樣了?”
常五懶散地往後一靠,翹起二郎腿,說;“沒怎麼樣?白城被他們藏得深,老子去蹲了幾個時辰,愣是人影也沒見到。不過我倒是見到那位傳說中的溫四爺了。”
“你見到人了?”謝必安饒有興致地問。常五搖了搖頭,惋惜地說,“沒見到正臉,隻瞧了個背影,寬肩窄腰屁股翹。”
謝必安抓起杯子砸過去,常五側身避開,咧嘴一笑:“君子動口不動手。”
“說重點。”謝必安蹙眉。
常五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燈火輝煌的議事大廳裡,平日裡耀武揚威的顧威像隻鵪鶉一樣,大氣都不敢喘地站在那人身後。
顧威低頭看著鞋尖,小心翼翼地開口:“四爺,現在怎麼辦?節度使那邊已經得了信兒,這事怕是瞞不住了。”
“既然瞞不住了,那就把人送回去。”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聽起來年歲不大,卻有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顧威猶豫一番,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四爺,一旦官府接手這件案子,咱們恐怕……”
“恐怕什麼?”男人問。
顧威愣了下,難道是他猜錯了?
四爺一開始同意他扣住白城,難道不是怕事情敗露影響漕幫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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