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用黃麻紙將包好的燒鵝遞給什邡。什邡接過燒鵝,從荷包裡掏出足有一兩重的銀角放在板凳前的小幾上。
女人連忙拿起銀角便往什邡手裡塞,嘴裡說道:“要不了這麼多,要不了這麼多。”
什邡按住女人的手,笑著說:“要的,今日前來本就冒昧,還奪了彆人的口食,實在是過意不去。且錢財乃是身外之物,能買到燒鵝寬慰長輩之心才是重要的。大姐莫要推辭。”
女人愣了下,回頭看了一眼王師傅。
王師傅沉默地走到路邊,用細長的鐵簽子又從烤爐裡勾出一隻燒鵝,示意女人包起來。
女人接過燒鵝用黃麻紙包好,什邡提了提兩隻手,笑著說:“大姐,您看我還有手提麼?況且這麼多,拿回去也吃不完。隻是可惜……”她微微歎了口氣,目光留戀地看了一眼烤爐,對王師傅說,“王師傅您這一走,怕是家中長輩再吃不到這麼正宗的燒鵝了。”
提及此事,王師傅眼中也露出不舍。
畢竟在此生活了這麼多年,感情總是有的,如今一走,怕是此生不會再回來了。
夫妻二人想到傷心之處,相對無言。
什邡見情緒醞釀得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試探地問:“對了,王師傅就沒想過收一個弟子,將這手藝傳承下去?”
王師傅微微一怔,一旁的女人瞬時蹙起眉頭,戒備地看著什邡說:“女娘這是什麼意思?”
什邡見此情景,隻好開門見山地說:“實不相瞞,我今日來不光是想買燒鵝,俗話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為儘家中孝道,小女有個鬥膽之請。”
說罷,什邡將兩隻燒鵝放在小幾上,雙手抱拳深深鞠了一拱,恭敬地說:“請王師傅教授小女烤鵝之技。”
什邡這請求實在唐突,王師傅臉色幽地一變,隱隱露出怒意。
一旁的女人見自己男人生了火氣,連忙走到什邡身邊,撿起桌上的燒鵝一股腦塞進她懷裡,推搡著她往外走。
“女娘莫要胡鬨,咱家的手藝可不能外傳。”女人一邊說著,一邊推搡著什邡。
眼看就要被推出院門,什邡一手抱著燒鵝,一手抓著門板死活不肯撒手,對著院子裡大喊:“王師傅,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您就允了我吧!我發誓,即便即便我學了這手藝,也絕不會開店售賣,隻做個家中長輩食用。另外,我知道此去嶺南道路途遙遠,我願以五百兩文銀相送,您看如何?”
扒著她手的女人一怔,顯然有些意動。
王師傅在廣和樓做菜十餘年,每月工錢不過十兩,這女娘一出手就是五百兩,怎生不叫人動心?更何況她本是為了一片孝心?
“秀萍,送客!”王師傅大喊一聲,將女人的思緒打亂,她抱歉地看了什邡一眼,咬咬牙,一把將什邡推了出去。
眼見著木板門在麵前“碰”的一聲合上,什邡忍不住歎了口氣,拍了拍包裹燒鵝的油麻紙,對著門內喊道:“王師傅,我是誠心的,大姐,您不妨考慮考慮,我過會兒再來。”
喊完,什邡瞧了不遠處的錄事參軍衙門一眼,抖了抖袖擺沾染的灰塵,決定去看望一下她的好表兄。
……
常五和謝必安的兩腳還沒邁進錄事參軍衙門的大門口,便聞到院子裡飄來一陣濃鬱的燒鵝味兒。
常五“嘿”了一聲,扭頭對臉色略微有些慘白的謝必安說:“這群混小子,老子跟你在外九死一生,他們倒好,竟然在此吃上了燒鵝,簡直太無法無天了。”
謝必安蹙眉朝門內看了一眼,也沒瞧見彆的,隻見幾個從涼州帶來的玄甲軍圍成一團,似乎真的在吃燒鵝。
“兔崽子,吃獨食是不?”常五‘嗷’的一嗓子下來,眾人做了鳥獸散,露出被圍在正中央的女娘。
“聞娘子?”
“誰讓你來的?”
常五和謝必安幾乎同時開口。
拎著兩隻燒鵝的什邡忽而一笑,將其中一隻遞給一旁的玄甲軍士兵,然後舉起另一隻對謝必安說:“今日辦事路過,想著謝表兄公務繁忙,便想著帶隻燒鵝來看望謝表兄。”
什邡眉眼帶笑,經過數月休養而日漸豐腴的臉上倒也平添了幾分女娘家的柔美。
常五暗罵了一聲女狐狸,用手懟了下一旁的謝必安,嗤笑著說:“給你送溫暖的。”
謝必安淡淡瞥了他一眼,丟下他徑自朝值房裡走。
常五不以為意,幾個箭步撲到玄甲軍中,跟一群大小夥子們搶燒鵝吃。
什邡訕笑著摸了下鼻尖,拎著燒鵝笨拙地追著謝必安進了值房。
值房是謝必安在錄事參軍衙門辦公的地方,後麵連著一間不大的寢房,平素裡辦公累了,便在此處休息,亦或是過夜。
謝必安的值房跟他的人一樣,硬邦邦沒有絲毫溫度。黃花梨的桌案,雕刻福祿紋的鬥櫃,還有一排百寶閣,上麵擺著一摞一摞的書籍。
謝必安在書案後落座,微微撩起眼皮看著跟進來的什邡,誘人的燒鵝香味正從她手裡的油麻紙包裡飄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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