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政樹推門走進書房,裡麵的人背對著他站在窗邊。洞開的窗口正對著院子裡的假山,繞過假山就是墨林堂前廳。
反手關上門,林政樹走到男人身後:“你怎麼來了?”
前麵的人幽得轉身,是一張頗為俊美的年輕麵容。
“怎麼?二爺不想見到我?”溫久嵐似笑非笑地看著林政樹,笑意卻始終未達眼底。
林政樹臉色不太好,一是因為自己那個蠢笨如豬的兒子,二是因為墨林堂如今的處境。“不是不想見你,隻是怕橫生枝節罷了!林家最近不太平。”林政樹轉身坐到八仙桌前,兀自倒了杯茶捧在手裡。院子裡的小廝是個勤快的,無論冬夏,隻要他人在墨林堂,書房裡的茶水總是熱的。
溫久嵐不悅地看著林政樹,說道:“林二爺這個時候害怕節外生枝,是不是有些晚了?”
林政樹拿著杯盞的手一頓,蹙眉看他:“你什麼意思?”
一個時辰之前,溫久嵐得到了一個消息,昨天漕運衙門的章群親自帶人去了黃楊村,不久後,錄事參軍衙門那邊也出了一隊人馬。到了傍晚時分,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衙門一同押解幾個水匪回到漕運衙門。
如今已經過去一夜,章群很有可能已經獲取了水匪的藏匿地點,一旦由謝必安和章群率先找到貨船,裡麵的東西一定藏不住。
溫久嵐幾乎不敢想象,一旦事情徹底暴露,這會在益州官場掀起怎樣的滔天巨浪。於是坐立難安的他終於決定來找林政樹。
“有一個詞叫一條繩上的螞蚱,不知林二爺聽沒聽過。”溫久嵐垂眸看著林政樹,眼底閃過一抹凶光。貨船被劫是林家人捅出來的,現在又有謝必安在裡麵攪風攪雨,如此林家還想置身事外,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既然大家要玩,不妨就玩大一點。益州水深,到底淹不死會水的,他就不信一個謝必安能把天給翻了去。
“漕幫是漕幫,林家是林家。林家上不了漕幫的船,也沒本事攪合漕運碼頭的官司。”林政樹毫不猶豫地撇清關係。
溫久嵐嗤笑:“怎麼?林二爺也開始玩起卸磨殺驢這一套了?莫不是你忘了三個月前找我去殺林昇的事?”
林政樹幽地站起身,目光陰狠地直視溫久嵐,說道,“你在威脅我?”
溫久嵐走過去,伸手拿起桌上的白釉茶杯在手中把玩。
“林二爺說笑了,怎麼是威脅呢?不過是想請你幫個小忙罷了。”
林政樹沉默,溫久嵐把茶杯輕輕放回桌麵:“聽聞新任的益州錄事參軍謝必安就住在府上。昨晚漕運衙門和錄事參軍衙門一起去了黃楊村抓了幾個水匪。勞請林二爺幫忙打探一下,這幾個水匪可是招了什麼?”
林政樹瞬間蹙起眉頭,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不過一艘貨船罷了,交給漕運衙門去管不是正好?溫久嵐為何一定要搶在謝必安他們之前找到船?是因為船上有什麼?
船上又有什麼呢?
“二爺!二爺!二公子來了。”
門外小廝的呼喊聲打斷了林政樹的思緒。他回頭看了一眼溫久嵐,對方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逝,隨後閃身躲到遠處的屏風後麵。
林政樹垂眸看了一眼方才溫久嵐把玩的白釉瓷杯,清了清嗓子讓小廝將人帶進來。
……
來見林政樹之前,林山怕二人在林政樹麵前露餡,交代林昇儘量少說話,凡事由什邡開口。另外,林政樹為人看起來頗為正派,但行事手段狠辣,林山一直懷疑林昇出事與林政樹有關,所以特意交代二人要小心謹慎。
果然,一進書房,林政樹便先發製人,開口詢問林家紙坊的現狀,以及召回舊紙一事。
林昇輕咳兩聲,側頭看什邡。
什邡從隨身帶著的漆木盒裡取出之前盤好的賬本放在林政樹麵前的八仙桌上,並將此次召回所需銀兩以及墨林堂各個分號的庫存情況一一彙報給他。
林政樹聽完,眉頭深鎖,一邊拿起桌上的賬簿,一邊問:“昇哥兒的想法確實是好的,也能很大程度上的挽回林家麻紙的聲譽。但雙倍的價格召回舊紙實在有些衝動,林家紙坊雖然每年收益不錯,但正值冬季囤取來年春的青藤,大筆銀子都壓在原材料上,要想一下子拿出八千多兩銀子,實在不現實。”
書房裡沒點炭火,林昇下意識攏了攏衣襟,垂眸看著坐在圈椅裡的林政說,沉聲說道:“林家紙坊是林家根本,囤青藤和工人的工錢自然不能動。我已經讓林叔和方掌櫃去聯係幾家紙商,看看能不能提前將本月的貨款結算出來。粗略算來,大概有四千兩左右。當然,不排除哪家手頭不寬裕,按三千兩算,此外加上賬麵上可動用的兩千三百兩,共計五千三百兩。”
“一萬多兩,現在不過一半,剩下的你們打算如何?”林政樹明知故問。
“還請二叔在墨林堂的賬上給予支持。”
林政樹麵露難色,一邊低頭擺弄手裡的白釉瓷杯,一邊看著林昇的眼睛認真說:“昇哥兒,二叔也想支持你,但雙倍召回舊紙是你的決定,整個林家不會為你莽撞的決定買單。墨林堂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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