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麵對著咄咄逼人的譚武,什邡幾乎可以確定,他一定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若她此時坦白自己的身份,那他便能以她曾謀害徐晨為理由指認她殺死孫瘸子,屆時她更是有口難言。
若她不坦白身份,借口是孫瘸子的遠親,那麼隻要對方詳細調查她的身份,她便會徹底暴露,屆時她同樣沒有任何活路。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若非如此,譚武怕也不會如此草率地陷害她,並且逼迫她簽下認罪供詞。
“大人!將軍!在下有一言,不知是否當講?”一直沉默不語的玄衣男子突然出聲,褐衣男人和譚武同時朝他看去。
褐衣男子說道:“孝白,你說!”
叫孝白的玄衣男子垂眸看向什邡,兩人四目相對,什邡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安撫。
秦孝白說:“軍中畢竟沒有專職的的驗屍仵作,依在下看,何不將屍體和嫌犯全部帶到縣衙,由縣衙仵作驗屍,填寫屍格目,再將屍格目和嫌犯的證詞上交到府尹處?”
從初唐起,地方罪案都有一套規範的流程。一般由法曹受理,仵作驗屍之後填寫屍格目。法曹將填好的屍格目上交給縣令之後,由縣令負責拿人、審判,待犯人交代罪行畫押之後,縣令會著人將整個案件的卷宗送到府尹處,經府尹核查判處刑罰,最後再由刑部確認執行與否。
這一整套流程極其嚴謹,同時也大大的減少了冤假錯案的判處,給嫌犯充足的時間上訴。這這一點上,什邡在長安算得上是受到了不小的益處,否則但凡缺少其中一二環節,她絕不可能活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雖然還不知道這兩個常服男子到底是何身份,但此時由他們提出這一流程,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為此什邡偷偷去看譚武的臉色,果然,他陰沉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狠,良久才冷冷地說:“秦大人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此事畢竟是發生在本官的轄區內,送她去縣衙自然可以,但審判之時當由本官在場。”
一刻鐘後,什邡再次被押上馬車,和孫瘸子的屍體一同送往同福縣大牢。
此時距離天亮隻有不到兩個時辰。
同一時間,同福縣墨林堂門外,覃東平剛把馬車停好,林昇便迫不及待撩起車簾跳下馬車。
掌櫃的早已在門口候著,見林昇下車,連忙高舉風燈迎上前來。
林昇顧不得其他,直接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離開益州主城之前,聞喜托人給他送了一封信,信裡交代她打算去同福縣尋找一下更適合做楮樹紙的一方紙引,並在信中囑咐他,如果她辰時中還沒有回林家,便讓覃東平來同福縣一趟。
辰時初,被安排在坊門附近的夥計仍舊沒有看到回來的馬車,他便隱約有種不安,遂讓明日去找覃東平和林叔。
覃東平立馬套上馬車準備出發,同福縣的夥計恰好這個時候來報信。
聽完夥計的話,林昇心中越發不安。他馬上讓林叔取足夠的銀兩,然後爬上車廂馬不停蹄的趕往同福縣。
果然,此時聽了掌櫃的話,心中越發難安。
“掌櫃的說,傳信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你可知他是何人?”一旁的覃東平突然問道。
掌櫃說:“人是穿著普普通通的常服,不過我瞧他腳上穿著官靴。”
“是衙門的人?”
掌櫃搖了搖頭說:“瞧著不像,那官靴鞋底磨損嚴重,鞋麵上還有紅土,不像是城裡的。”
“官靴,年輕後生,腳上還沾染了泥土……怕不是軍營的?”林昇停下腳步。昏暗的夜色將他包裹其中,覃東平一時間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這時,掌櫃一拍腦門,懊惱地說:“少東家說的對,一定是軍營。當時那後生送了個口信和玉佩以後便離開了。我怕此事重大,便偷偷讓人在後麵跟蹤,結果不到一刻鐘,派出去的人便回來了,說是人在城郊附近消失了。如今想來,可不就是北大營的駐地方向?”
“我這就去北大營附近打聽一二。”說著,覃東平轉身便要往外走,結果被林昇一把拉住。
“你怕了?”覃東平怒目瞪著林昇。
此時的林昇臉色一片慘白,唯有一雙黑眸格外的堅定。他看著覃東平,從懷裡掏出兩張銀票放到他手中,緩緩開口說:“北大營那邊由我去,東哥你去衙門或是彆的什麼地方打聽一下具體情況,小心行事,一定不能打草驚蛇。”
覃東平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他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換作以往的林昇,他必是要哭哭啼啼一番的。
不過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還是被他咽了回去。
救聞娘子要緊。
覃東平走後,掌櫃問林昇:“少東家,旅途勞累,我叫人去給你備一些吃食?”
林昇現在一心擔憂什邡,哪裡有心情吃東西?
她顯然是陷入了極度危險之中,現在每一刻鐘都關乎她的性命安全,他更恨不能馬上去到她身邊,確認她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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