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外,大好的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揭下假麵,劉公公閉眼曬著久違的溫暖,不禁仰天長歎:“終於,結束了……”
回首,他用自己的樣貌對著殿內眾人揮手嬉笑道:“各位,江湖再見。”
遙望著殿門口,上官卿月瞥了一眼地上的頭顱,似無意道:“劉公公,代本宮向太子殿下問聲好,這次本宮能如此順利,多虧了劉公公與太子殿下提前籌謀,有心了。”
聞言,劉公公下意識地去看上官庭的反應。
見上官庭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神情卻沒什麼變化,於是劉公公隨口迂回道:“長公主殿下,我與太子殿下多年前便已錢財兩清,如今上官駟逝世,我更是恢複了自由身。”
劉公公微微躬身:“怕是不便再替長公主殿下傳話。”
心口壓著的大石已碎,上官卿月也變得好說話起來。
她隨手拿起桌上的墨玉扳指,說道:“既如此,本宮也不好為難你,想來今後還有的是機會與太子殿下相見,待日後重逢之時,本宮再好好答謝太子殿下吧。”
說完,上官卿月伸出手:“今日辛苦了,這個東西便留給你做個念想,畢竟你在上官駟身邊多年,若說你對他沒有一絲感情,本宮是萬萬不信的。”
劉公公本想拒絕,可待他瞧仔細上官卿月手上拿著的是什麼東西時,又立即改了主意,連忙開口應下:“多謝長公主殿下賞賜。”
從上官卿月手裡接過墨玉扳指後,劉公公將它緊緊攥在手心。
雖說上官駟為君不仁、為父不慈,但跟在上官駟身邊這麼多年,劉公公確確實實地受了他不少庇護與恩惠。
即使上官駟背負諸多罵名、擔負諸多罪名,甚至不配為人、為君。
但不可否認的是,無論怎樣的上官駟都是劉公公的主子。
自始至終、從頭至尾的主子。
哪怕今日開宮門的是劉公公,哪怕他是殺害上官駟的幫凶,哪怕他不是真正的劉公公,但他也確確實實地用真心待了上官駟多年。
世間的情,繁雜多變,沒有人能真正說清什麼樣的才是情,什麼樣的才能被稱上情。
正因如此,這人世間方會這般花天錦地,原是其背後用著千絲萬縷的各類情意,一點一點摻線加線織造而成。
在其中,著色最重,最難以界定的便是世人常說的愛與恨。
劉公公與上官庭擦肩而過時,上官庭慢慢下蹲,撿起地上的頭顱抱在懷中。
接連幾日,上官庭看著身邊活生生的親人、家人,一個接一個地離去,已然麻木,亦或者說,他已經痛到無感了。
除了將人淹沒進不見天光的潭底,那濃厚深沉的悲痛,上官庭再感受不到任何彆樣的心緒波動。
給剛提筆寫好的聖旨蓋上玉璽,上官卿月走下高台,來到上官庭麵前。
“庭兒,姑姑比任何人都能切身體會你現在的難過。”
上官卿月把聖旨輕放在地上:“姑姑知道你是好孩子,是替羽國百姓著想的好將軍,但是姑姑和你一樣,也有父皇,也是人,也會有恨、有愛。”
“姑姑理解你。”上官卿月輕輕地摸著上官庭的頭頂,“你也能理解姑姑,對不對?”
沒一會兒,上官卿月的手摸了個空。
上官庭對著上官卿月磕了三個響頭,擲地有聲地大喊:“上官庭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聽後,上官卿月十分滿意地笑了笑:“姑姑不會為難你與你的手足,隻有他們能夠安分守己,不主動招惹是非,姑姑亦能保他們高官厚祿,照舊過著從前那般錦衣玉食的日子。”
上官庭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像是一汪失去生機的死水:“謝陛下開恩。”
但上官卿月卻非常樂意見得上官庭現今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隻有讓他親自嘗過她心底的苦,方才能叫他刻骨銘心地記著,他的父皇究竟虧欠了她多少。
儘管如此一來,上官庭大抵是會恨她的,可像上官卿月這種人,又怎會在乎彆人恨她與否。
當上官卿月走出承恩殿的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這個地方,該換個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