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十日過去,一直昏睡不醒的言璟終於在某個黑夜裡睜開了眼。
如往常一樣,天一亮,左左便端著剛熬好的湯藥推門進入這個一如既往的寂靜,沒有任何聲響的房間。
她放下湯藥,拿著火折子將熄滅的蠟燭一一點亮,隨後再焚起言璟素日裡最喜歡的熏香。
等左左忙完轉身,入眼便是坐起身,靠著床頭朝她微笑的言璟。
見左左愣神,言璟臉上笑意更甚:“這些日子,辛苦了。”
左左又哭又笑,一邊搖頭,一邊說:“殿下沒事便好。”
“是奴,沒能護住殿下。”
這近一個月裡,備受折磨的不止有身為醫師的南爍,還有左左。
在左左看來,她是言璟的侍女,原該保護好他,哪怕是替他受下那一劍,也是應該的。
但是,她什麼都沒有做到。
言璟歎氣,拍拍被褥:“左左,你過來。”
左左走到床邊,撲通一聲跪下。
“起來。”言璟伸出手,重複道,“起來,站起來。”
搖搖頭,左左執拗道:“犯錯了,該罰。”
言璟明白左左的固執,清楚她的頑固,故而亦不過多再說,隻是反手從身後拿出一疊陳舊的紙張。
抽出最下麵的一張,言璟當著左左的麵,將它撕碎。
把碎紙片遞給再一次被驚住了心神的左左,言璟承諾:“隻要你想離開,隨時你都可以離開,不必得孤許可,今後,你都是自由的。”
左左用雙手接過:“這是……賣身契?”
言璟點頭,說:“右右的那張,孤早就給她了。”
當初言璟將左左與右右帶回府時,就曾說過她們不必像其他侍從一樣簽下所謂的賣身契,可左左執意要言璟為她們寫下賣身契,並簽字畫押。
賣身契對於她們,是囚籠、是限製,也是活下去的保障。
言國律法,凡是簽有賣身契,無論男女老少,契主皆要無條件為其提供可讓其遮風擋雨的住所,供其飽腹活命的吃食,使其躲過寒冷的衣著。
那時的左左沒有選擇,她不得不賭,賭言璟是一個能叫人甘心追隨的好主子。
這場賭局裡,左左壓上的是她所擁有的一切,其中包括她與她的妹妹。
“左左。”
聞聲,左左抬頭。
她聽見言璟說:“現在,以及今後,沒有任何人可以拘束你,你不必自責,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你是人,不是銅牆鐵壁。”
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放在左左的肩膀。
手的主人,言璟說道:“保護自己吧,左左。”
剩下的紙張,言璟一張不落,將它們完完整整地交給了左左:“你還在,右右就在。”
左左接過手,細細翻看邊緣已經起毛的紙張。
是一些府邸與田地、商鋪的契書。
每一張契書的最下麵,都寫著右右的名字,按著她的紅手印。
直到左左翻到最後一張,上麵是右右的字跡。
不長,很短,就一句話。
‘名下財產,死後皆歸姐姐左左一人所有。’
“傻子……”
默念完,左左用指尖揉磨著右右的手印,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最喜歡這些東西了嘛,怎麼舍得全部都留給我。”
“你怎麼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