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護北將軍府。
一片漆黑中,白兼推開藏在床榻後的暗門。
剛踏入門,白兼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本該令人作嘔的氣味,白兼聞見後,卻露出了滿足的笑,他輕道:“多麼美好的味道,是活著的味道。”
說完,白兼拿出火折子,抬手取下牆上的白燭,將它點燃。
驟然亮起,白兼的腳下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台階。
一邊走,白兼一邊唱起了童謠:“燕兒歸、燕兒歸,歸來就有春天喲,娃娃回、娃娃回,回來見見爹娘喲……”
白兼的歌聲飄進寂靜的地牢,隨後,在看不到頭的台階下,鐵鏈拖拽的聲響越來越激烈,其中還摻雜著歇斯底裡,又無能無力地嘶吼。
歌聲綿延悠長,而那一聲聲的嘶吼,正好為它添上了幾分原該有的淒涼。
使這首童謠,變得完整。
走了許久,白兼踏下最後一個台階。
在他的不遠處,關著一名衣不蔽體的男子。
男子看見白兼的衣擺後,突然噤聲,隨即猛地抬起腦袋。
是言昪。
言昪張開嘴,裡頭是血淋淋的窟窿洞。
難怪他隻是嘶吼,而不似從前那般叫囂,原來是嘴裡的舌頭丟了。
鐵釘穿透言昪的四肢,鐵鏈把他懸掛在空中,鮮血一滴、一滴,無數滴地掉落在地上,積了一潭濃鬱的血池。
閒步走到牢門外,白兼打開扇子,擋著鼻子,僅露出一雙眼睛:“大皇子殿下,瞧瞧你現在的模樣,連路邊無家可歸的野狗都比你乾淨、體麵。”
聞言,言昪掙紮著,怒吼著,溫熱的鮮血從他的手腳、嘴巴,緩緩流出。
活像是裝滿了一肚子冤屈的索命厲鬼,自地獄裡爬了出來。
打開牢門,白兼站到言昪身前,看了好半天,用匕首劃開了他的肚子。
隨著皮肉被劃出一道口子,數隻白花花的蟲子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
匕首挑起其中的一隻蟲子,白兼拿到眼前仔細地看著它:“快了。”
“很快,站在他身邊的人,會是我。”
說著,白兼大笑起來。
針線將言昪的肚子重新縫合,至於肚子裡跑出來的蟲子,都被白兼強行喂下,回到了言昪的肚子裡麵。
為了不傷害它們,白兼把言昪的牙齒全部拔了個乾淨。
每日,言昪靠著一碗又一碗的奇怪東西,苟延殘喘。
他想過死,但有時候,死可比活著難多了。
大亂過後,在逃亡的路上,水清被亂刀砍成了碎塊,言昪被白兼生擒,他背上背著的南塗夢,被丟進了洪流翻滾的河,瞬間就沒了蹤影。
為了留住言昪的命,當即白兼便拔了他的舌頭,廢了他的手腳。
言璟在皇位上坐了四年,言昪就在暗牢關了四年。
近日,言昪有種清晰的感覺,他的性命在慢慢枯竭。
言昪想,太好了。
故而,當白兼說出‘快了’,言昪聽後,生疏地抬起嘴角,試圖笑一笑,但他發現,他做不到。
試了幾次,言昪認命地垂下頭顱,閉眼昏了過去。
關上暗門,白兼丟掉匕首,褪去沾血的外袍。
用一桶又一桶的冰水,在寒冷的冬日裡,至頭上澆下,白兼竟覺得十分暢快。
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把肮臟的自己洗乾淨。
穿上單薄的純白裡衣,白兼蜷縮在床榻的角落,柔軟的被子包裹住他。
待額間愈發滾燙,陣陣眩暈下,白兼主動陷入了一場自己為自己製造而出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