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看起來很累。”
魏無忌的聲音很平靜。
魏程左手拿著一壺酒,大口大口往嘴裡灌,酒水打濕了他的衣領,他渾然不覺。
“皇叔,你說朕哪裡做錯了?”
魏無忌沉默片刻說道:“從一開始。”
“一開始?”
“你不是一個仁德的人,卻要扮演一個仁德的人,欲望被壓製後,當某一天釋放的時候,將變得扭曲。”
魏程怔了怔,眼中滿是不屑說道:“欲望?人生而就有欲望!這梁京城繁榮了千年,千年來,公卿貴胄,哪一個不是縱情享樂!而我!我一直克己複禮!兢兢業業,為大魏東奔西走,一刻未曾停過!要說欲望,那些人才是被欲望控製!”
說完,他用一隻手撐著地麵,打算站起來。
身體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勉強站穩,走到魏無忌麵前,圍著魏無忌走了一轉,才說道:“皇叔難道沒有欲望?”
“臣有。”
“那就行了,皇叔啊皇叔,知道侄兒一直討厭你什麼嗎?”
魏無忌不言。
“侄兒最討厭你無時無刻都擺出一副一切儘在掌握之中的嘴臉!你能掌握什麼!父親在位的時候,你連賈政道都鬥不過!那些世家,你敢動哪一個!你敢動哪一個!”
魏程嘶吼道,聲音在大殿回響。
“為何要鬥得過賈政道?”魏無忌問道。
“你鬥不過賈政道,你怎麼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這些年,臣一直在做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
“做成了嗎?”
“臣今日不是來與陛下討論做成與否的。”
“好!你不回答朕也可以!你自己也有欲望!你卻說朕,這就是你信陵君的為人?”
“臣並未否認欲望,而是認為,陛下對自己欲望的處理,導致了後麵的所有問題。”
“朕對自己欲望的處理?”
“陛下是一位熱衷於權力、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但卻假扮成了一位克己複禮的仁德儲君,這種極度的隱忍和假扮,長時間擠壓在心中,產生了無法自我掌握的執念。”
魏程想開口說話,卻又沉默下來。
“陛下已經是儲君,先帝對陛下的認可,遠勝其他皇子,陛下因何如此急切?”
魏程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說道:“先帝病故,非朕能左右,朕執掌神器是天命所歸!”
“到這個時候了,陛下承不承認,已經不重要了。”
“朕是為了大魏!”魏程突然再一次大吼出來,麵部漲紅,“朕是為了大魏一統天下!朕是為了萬民!為了天下以後再也沒有戰爭!”
魏無忌卻仿佛沒有聽見一樣,繼續說道:“這種執念掌控了陛下,迷失了陛下的雙眼,讓陛下一步錯,步步錯。”
“步步錯?朕討伐夏國,是為了結束戰爭,是為了天下蒼生,朕哪裡錯了!”
“陛下錯就錯在,明明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卻非要欺騙自己是為了天下蒼生。”
“就算是,有問題嗎?誰不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
“滿足私欲自然沒有問題,可以公之名,滿足私欲,必因私廢公!”
“那是因為賈政道!如果不是他在趙州作祟,朕早就贏了!他是先帝的潛邸之臣,朕是看在先帝的份上留他的!”
“既然陛下知道此人不堪重用,為何還要用?”
“朕是看在先帝的份上!”
“生殺予奪之權在陛下手中!”
“朕……朕是被迫無奈,難道將所有的兵權交給一個武將?皇叔不是也讚同以文禦武嗎!”
“陛下身為一國之君,做錯了事,就是做錯了事,陛下不願意承認,也無法挽回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