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涼夜,月色清冷。
黃大忠看著卑微地跪倒在鵝卵石小徑上的吳振華,心裡頭滿是傷感。
這是第三個跪在自己麵前的乾部了!
前兩個,一個是自己曾經的秘書,還有一個是財政局的局長。現在,這兩個人都在裡麵踩縫紉機,還沒有出來。
“起來吧!”黃大忠歎了口氣,很是揪心地說道:“給彆人看見,我這‘三跪’書記的外號,是肯定跟著我到退休了。”
“老領導,我向您坦白,獼猴桃種植園這一塊我是伸手了。可大頭不在我這裡啊!
我自己實際拿到手的,還不到兩千萬!
老領導,這筆錢現在還躺在我小舅子的賬戶上,我是一分錢都沒敢動!
您是知道的,我家孩子的病一天就要自費400多塊。我貪的這筆錢,是我孩子的救命錢啊!
求您幫幫我!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回伸手了!”
吳振華的兒子是個癲癇患者,每天都需要服用拉考沙胺來控製病情。
而這個藥一瓶就要450元,還是個非集采藥品,醫保報不了。
黃大忠看著一個四、五十歲的大男人,趴在自己的腳下低聲哭訴,心情越發的不好了。
是的,你家兒子有病,這個值得同情。可是,那些指望種植獼猴桃過上正常生活的貧困戶,他們就不值得同情嗎?
再說了,你一個縣委書記,不過是扶貧政策的執行者,你都能撈2000萬;給你批條子、撥款的人撈的隻怕更多!
上行下效之下,整個將軍縣的扶貧款真正能用到貧困戶身上的,又有幾文錢?!
而且,如此大規模的貪腐行為,貪腐的還是扶貧款,你叫我怎麼保得住你?
官不是這麼當的!
正因為這樣,黃大忠現在特彆能理解省扶貧辦的調研組,為什麼要如此咄咄逼人了。
他們不拿出強硬的態度來,將軍縣的扶貧工作還怎麼搞下去?
目前來看,整個將軍縣,從上到下隻怕是已經爛透了!
想到這裡,黃大忠強忍著心酸和失望,一聲長歎之後,勸吳振華道:“小吳啊!你要是願意聽我的,就去市紀委自首吧。
一來,你貪汙的金額算不上特彆巨大;
二來,這些錢都還在,積極退贓的話,紀律上是可以從輕處罰的;
最後一條,配合市紀委的調查,積極檢舉,爭取立功。
隻要上麵這三條你都做到了,我會儘到當領導的義務,幫你爭取到一個最輕的處罰。
最起碼,也能讓你還有機會為你的孩子做點事。
你起來吧!
鵝卵石太硬,傷膝蓋!”
吳振華在這一刻,就像從美夢中醒來,突然對自己的處境就有了清晰的認識,那種心理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從一名人人尊敬、統管一方的縣委書記,馬上就要變成一位任人辱罵的階下囚,這讓他實在有些承受不來。
他哭著磕頭,額頭撞在堅硬的鵝卵石上,甚至都撞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