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濤軒】,嚴格來說不是餐館,是個喝茶的地方。
但它也提供餐飲。
要吃就點,服務員會把飯菜送到包間來。
舒雨晴應該來過,也應該提前就訂好了包間。
反正,她進門就領著我往二樓走,在二樓吧台那兒報了一下房間號,一個服務員在前麵領路,高跟鞋跺動地板,發出富有節奏的腳步聲。
我們跟在她後麵,也仿佛踩在五線譜上。
她推開門,問道:“幾號餐?”
舒雨晴說:“6號。”
服務員說:“紅茶,綠茶,花茶,自己選自己煮。半小時送餐進來。”
舒雨晴說:“一個小時再送過來。”
服務員點點頭,退出,關門。
我環顧這個新環境,有點半傻。
房間是兩個平麵。下麵是一張桌子,兩條椅子,多一條也沒有。這是供兩人用餐的地方。
靠窗的地方是另一個平麵。高出地麵約一尺,俗稱榻榻米。
榻榻米上有一張短腿桌,就是喝茶的地方。
當然還有多種用途,放一盤圍棋,兩人對弈。放一盤象棋,兩人對殺。泡一壺香茗,兩人對飲。
把那矮桌移開,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也行。
隻要聲音小一點,林海濤聲也是一種很好的伴奏和掩飾。
舒雨晴笑道:“喜歡紅茶還是花茶?”
“紅茶吧。”
她手一伸,說:“這種特色現在很流行。我很喜歡這樣對坐。”
在類似於床的地方男女談心,我有點不習慣。
出身決定層次。我隻好努力提高自己的素質,脫鞋上榻榻米。
她泡了兩杯茶,那茶杯又高又大。一杯一杯遞給我,然後才上榻榻米,坐我對麵。
她問:“日本人為什麼喜歡坐榻榻米,你知道嗎?”
談些這樣的話題,我倒是喜歡。便笑道:
“這不是日本的,是日本從中國學過去的,我們古人就是這樣坐。”
她偏著頭問:“這樣坐有什麼好處?”
我想了想,說道:“那是以前沒有發明椅子。”
她搖搖頭:“一個人發火必站起來,坐得低,火氣就難以上升,所以彆人發火,其他人必定按住他,說先下,坐下。所以,坐得越低,心就平和。”
我點點頭,說:“你學問還蠻多啊。”
她笑笑:“所以來這個地方,我們談談心,叫憑心而論。你一定要多聽聽我的解釋。”
我點點頭。
她說:“我喜歡你,你也彆怕,我不會吃了你。”
我忍不住笑了,說:“沒什麼可吃的,儘是骨頭。”
她繼續道:“我一直想跟你解釋,過去怕醜,現在不怕醜了。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你。”
我點點頭,她說的是真話。
“我也知道你家的情況,所以把喜歡埋在心底。也不是我技術不好,要把羽毛球打到你身上,也不是我真的要上衛生所,不聽董局長的訓話。
少年心事當拿雲,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今天,我把自己放在塵埃裡,不怕你看不起,把這些事說給你聽。不說出來,我心裡難受。說出來,我心裡就舒服多了。”
說到這裡,她就不說了,隻是定定地望著我。
我點點頭,說道:“你不說,我也清楚。”
說完這句,我竟然找不到詞。
為什麼找不到詞呢?
我麵前橫著一條大河。
這條大河是我爹我娘,從他們的眼光來看,那個縣委書記和她女兒,差點害了我們這個升鬥小民一生。如果不是汪校長,劉老師從中斡旋,那次,我就會被開除,成了下一個菜農。
所以,舒書記,舒雨晴在我爹娘眼裡,就是兩個不共戴天的敵人。
她久久地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