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黎臻采購了三套防護服和雨衣,又簡單收拾了一點行李,便和尋望同藺芷煙彙合出發。
此行路途遙遠,需要橫貫整個血霧區,三人都得輪流開車,為了應對特殊情況,尋望還帶上了之前在黑診所搜刮的手槍。
黎臻跟要春遊一樣,用尋望給他發的零花錢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零食,一上車就開始投喂。
“這就是你弟弟啊。”藺芷煙坐在副駕駛,回頭接夾心餅乾,邊順勢揉了揉黎臻蓬鬆的頭發“可可愛愛。”
黎臻臉通紅:“姐姐多吃點。”
他說著又扒著前麵的座椅問:“望哥吃嗎?我這還有好多吃的。”
尋望剛想說不用,就見黎臻遞來一顆橘子味硬糖。
他默默張開了嘴。
酸酸甜甜的滋味徜徉在唇齒間,尋望眯了眯眼,唇邊不由自主浮現出一絲笑容。
藺芷煙搖下車窗,風灌了進來,將音樂聲吹亂,她舉起手臂嗚呼了一聲。
她今天穿著一身漂亮的白色連衣裙,領口彆著墨鏡,還背了一個很漂亮的小包,甚至化了點妝。剛彙合時,她看見尋望沒有表情的臉,理直氣壯:“我在放假,當然要有度假的態度。”
黎臻也跟著嗚呼。
等cd裡的歌循環播了幾遍後,車內就漸漸安靜下來。黎臻倒在後座睡著了,藺芷煙半夢半醒,中途時不時被電話吵醒,聊幾句工作就繼續睡。
紫霧漸去時,尋望和黎臻換了班。他們在兩區邊界吃了頓方便麵就繼續出發。
漫長的旅途便在無聲中度過,越野車疾馳了近二十四個小時,從漫天的紫霧出發,越過血腥的紅霧,終於抵達目的地。
尋望醒來時,藺芷煙已經駛進有人的地方。他們的車早就套上了防護套,窗外酸雨淅淅瀝瀝,淡淡的綠霧彌漫,刺鼻的氣味猛烈地鑽進鼻腔,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藺芷煙將車停在離聚落不遠的地方,三人披上雨衣下了車。
隨著接近,一片破舊而擁擠的貧民窟映入尋望的眼簾。隻見狹窄的巷道中擠滿了破敗的房屋,屋頂斑駁著雨水的痕跡,門前堆放著各種雜物,使得道路難以通過。許多房子都滿是裂縫,甚至坍塌,塗料被侵蝕,露出赤裸裸的磚石結構。破爛牆壁上的塗鴉和海報被永不停止的酸雨衝刷得模糊不清,一些房子隻能以舊衣服和塑料布搭建擋雨棚,酸味充斥在空氣中,令人反胃。
地麵坑坑窪窪,泥濘不堪,深深淺淺的溝壑中淌滿了渾濁的積水,四處寸草不生,人們衣衫襤褸,行色匆匆。
尋望靜靜走著,他看見有很多小孩正躲在黑暗的房子裡,或者縮在屋簷下,好奇地往外打量。大多數孩子身上都有被腐蝕過的痕跡,甚至有的還有著新鮮的潰爛傷口。
“我去打聽一下酸堿酒吧在哪。”藺芷煙說著幾步走遠,試圖找到一個沒那麼忙的人。
尋望停下腳步,擔憂地看向黎臻。
他自從到了雨霧區後就格外沉默,尋望知道,他在害怕。來之前再怎麼假裝無所謂,等真到了家鄉,終究還是抵禦不住那複雜的感情。
他在這裡出生,在這裡成長,他短暫的一生幾乎都在此度過,而那些記憶都和此時正連綿不斷的雨一樣,腐蝕了他的生命。
黎臻恨這裡,又或許也愛著這裡。
就像尋望每每回想起真理島一樣,他有時想念在那裡的日子,因為那裡終歸還有美好的記憶,回憶時,就好像“他”還沒死。
陪著黎臻站了會兒,尋望什麼也沒說。
他很清楚,與故鄉的一切,都隻能靠自己消化與遺忘。
“望哥,”黎臻突然開口道“我家還在前麵,大概還有十多公裡。”
“我們等你做好準備再過去。”
黎臻勾著頭,從鼻子裡悶悶嗯了一聲,他小聲道:“望哥,我是不是很沒用。”
“不會。”
“我現在回到這裡,就好像幻霧區是一場夢。我其實一直都屬於這裡,我和他們一樣,習慣縮在黑暗裡,看著雨落下來,落個沒完沒了。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想象過晴天的景象。我從來沒見過太陽。直到遇見你,望哥。”
他小心翼翼地拉緊了尋望衣角,淚水滾落:“是你照亮了我。”
尋望輕歎,他拍了拍少年的背。
“我問到了……”藺芷煙從前邊的巷子快步跑來,汙水濺濕了她的裙子,但她毫不在意,走近了,她看了眼紅著眼的黎臻,什麼都沒發覺般繼續說道“再有一千多米就能到,那邊還有旅館,條件在這兒算還可以的。”
“那我們先去旅店放了行李。”尋望拖著藺芷煙沉甸甸的箱子,此時行李箱的滾輪已經有些不靈敏,幾乎是他提著走的。
果然,再往前走,出了狹窄的巷道,景色變得開闊了些。道路寬敞了一倍,兩邊的房子也沒破敗得那麼嚴重,沿途還有一些小販在擺攤。見到有人來,他們喊得愈加熱情。
尋望逛了一圈,在他們的賣命叫賣下,買了兩個沒那麼粗製濫造的小玩意兒,準備回去送給兩個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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