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城內北城的一片空地上,偵察連的戰士們貓著腰穿行在小巷裡,。
連長攥著指北針的手心沁出細汗,耳邊除了風吹動的呼呼聲,便是遠處斷斷續續傳來的隆隆炮響——那是聯軍的大炮正在肆虐,每一次轟鳴都像重錘砸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加快腳步!”
連長低聲喝令,三棱刺刀在暮色中偶爾閃過一絲寒芒。
這支由百人動員兵組成的偵察連已經在這片區域迂回了三個時辰,繞過三處明暗哨卡,終於在一道轉過街看到升騰著淡灰色硝煙,炮口焰光在黃昏中若隱若現。
“坐標北緯39°08",東經117°12",敵炮兵陣地呈扇形分布,外圍有散兵線遊動。”
連長迅速在油布地圖上標注,鉛筆尖在潮濕的紙麵劃出清晰的刻痕。他數著炮口閃光的頻次,
“至少五十門大口徑火炮,正在輪換射擊,看來是在對我們的陣地進行飽和打擊。”
通信兵早已解開背上的信號槍,三顆紅色信號彈在裝填時碰撞出輕響。
連長按住他的手腕:
“等我們撤出三百米再發,彆讓洋鬼子的巡邏隊咬上。”
三十名偵察兵像泥鰍般滑過河溝,刺刀挑開茂密的酸棗叢,留下一串轉瞬即逝的痕跡。
動員兵炮兵團部的帳篷裡,馬燈被穿堂風掀起陣陣燈暈。
團長捏著偵察兵傳回的坐標紙,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作戰參謀正在沙盤上推演:
“敵人炮兵陣地部署北城菜市口,依托四周民房構築工事,外圍一個步兵營呈環形防禦,配備馬克沁重機槍。”
“環形防禦?”
團長冷笑一聲,抓起指揮棒點向沙盤西側,
“以為我們沒炮兵嗎?”
他轉身看向通訊班長,“給炮兵團發信號,坐標已確認,用急速射覆蓋,給我打三輪!”
三公裡外的炮陣地,七十門迫擊炮早已褪去炮衣。
炮長們趴在測角儀前,報出一連串修正參數:
“方位角347,仰角45度,裝定引信!”
炮手們撕開防潮紙,黃銅炮彈在掌心泛著冷光,尾翼上的編號在月光下依稀可見。
“各班報準備情況!”
炮兵團長扯開嗓子,他的羊皮軍襖上還泥土。
“一炮準備完畢”
“二炮準備完畢”
……
炮兵團長猛地揮下手臂:
“放!”
七十道弧線瞬間劃破夜空。
炮彈脫離炮口的悶響被遠處聯軍的重炮聲吞沒,卻在爬升至頂點時彙聚成尖銳的呼嘯。正在裝填炮彈的日不落炮兵約翰揉了揉震麻的耳朵,對班長哈裡斯做了個鬼臉:
“我去趟茅房,再不走膀胱要炸了。”
哈裡斯不耐煩地揮揮手。比起軍紀森嚴的普魯士軍隊,日不落軍向來對這種小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約翰提著褲子鑽進草叢,解開皮帶的瞬間,忽然聽見頭頂傳來奇怪的嗡鳴——那聲音像無數隻馬蜂在振翅,而且越來越近。
他下意識抬頭,瞳孔猛地收縮:七十多個黑點正從雲層裡墜落,帶著令人牙酸的尖嘯。
“炮擊!”
約翰的吼聲打斷自己的尿,他連褲子都來不及提,連滾帶爬地衝向陣地。
但一切都晚了。
第一發炮彈精準地砸在彈藥堆上,暗紅色的火焰裹挾著鋼鐵碎片衝天而起,將三門100毫米重炮像玩具般拋向空中。
約翰親眼看見哈裡斯班長被氣浪掀飛,軍靴上的馬刺在火光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重重砸在一旁的斷牆上。
第二輪炮擊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