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蓋,濃雲沉沉。
原路撤退的車隊如困獸奔逃,前方是茫茫夜色,身後是咆哮的馬蹄與刀鋒碰撞之聲。
一路血戰、一路屍骸,禁軍已然潰不成軍,剩下的不過二十餘人,全靠意誌在硬撐。
風聲獵獵,吹得人麵頰生疼。
蒙尚元騎在馬前,盯著前方模糊的地貌,終於,他眼神一震,喃喃道:
“……到了。”
眼前熟悉的山口赫然在望,那是他們數日前進晉州時路過的地方,正是中山地界!
但他沒有絲毫鬆懈,反而在這一刻,額頭沁出細密冷汗。
後方,鐵拳也是滿臉血汙,狼狽至極。他策馬衝上來,低聲道:“還追麼?”
“追得緊!”蒙尚元沉聲道,“但我們若能衝入中山境地,他們未必敢在朝廷地界動手……”
然而,話音未落,山口兩側的樹林間,火光轟然亮起!
火把如星河般展開,瞬息之間,左翼密林中亮起鐵甲寒芒,右側山坡之上,更有十數麵黑旗獵獵招展!
鐵拳神色猛變,大罵一聲:“……我們,被引進來了!”
蒙尚元猛然握緊韁繩,低聲咬牙:
“是死局。”
話音落地,前方山口,黑甲騎隊整裝列陣,一道熟悉卻又令人膽寒的身影策馬上前。
正是——蕭業!
那人一身黑甲,獰笑中透著猖狂與戲謔。
他並未再裝模作樣,而是大大方方地出現在眾人麵前,如同獵人對已經入網的獵物投下冷漠的目光。
“哈哈哈!”
蕭業放聲狂笑,聲音如雷,在夜色中滾滾激蕩。
“你們……還真是有趣。”
“若是繼續逃向晉州,說不定我還真追不上。”
“可你們偏偏轉了回來,還一頭撞進了我的包圍圈裡——這不是送死,是投誠啊!”
他大手一揮,山坡兩側的騎兵立刻移動,黑旗翻飛,鐵騎壓境!
身後死士亦追殺至此,形成前後合圍之勢!
蒙尚元臉色鐵青,雙眸如刀,低聲道:
“撤不了。”
鐵拳冷笑:“我們還真是……從一個火坑,跳進了地獄。”
“殿下在車中。”蒙尚元望了一眼後方破舊的車廂,“此地死局……絕不能讓殿下死於此地。”
“嗬……”鐵拳卻搖頭,“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
四周,馬蹄聲轟鳴,鐵甲鏗鏘,黑衣死士們一言不發,隻圍而不攻。
他們沒有急於動手,反而如同看戲般靜立四周,將這一隊人馬圍成了一個死亡的牢籠。
蕭業策馬前行,來到陣前,神色輕蔑:
“蒙尚元,鐵拳,你們兩個,倒是忠心耿耿。”
“可惜啊,你們太低估本王了。”
“你以為我這幾年真是在中山閒散度日,醉酒狎妓?嗬,你們都以為我遊手好閒,可我這‘閒散’,便是為了今日之局。”
他揮手指著山口:“這一片地界,十裡八鄉,全是我死士。”
“就算你們拚死衝出去,前方三十裡處也還有埋伏。”
“你們,走不了的。”
鐵拳怒目圓睜,眼中幾欲噴火,沉聲喝道:“你要謀反?”
“謀反?”蕭業大笑,“太子殿下途經晉州與中山交界,遭賊寇劫殺。”
“本王忠心耿耿,連夜馳援,遺憾來遲一步……這罪,怪不到我頭上。”
蒙尚元眼中血絲彌漫,死死盯著那張偽善又猙獰的臉。
他此刻終於明白——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
從他們進入中山地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步入了彆人的棋局。
哪怕他們拚儘全力,拚死反殺,最終也隻不過是在一張巨大的殺局中苟延殘喘!
鐵拳握緊長刀,手背青筋暴起:
“既然如此,那就拚個死活吧。”
“寧可死,也絕不讓你得逞!”
蒙尚元冷聲道:“就算是死,也得殺幾個陪葬的。”
兩人相視一眼,同時拔刀!
“護住車隊!”
“列陣迎敵!!”
殘餘十數禁軍紛紛怒吼,咬牙列陣,將馬車圍於中央,兵刃齊出,誓死一搏。
風,越來越冷。
火把,越燒越旺。
那是壓迫之火,照亮了死亡的狩獵場。
遠處,蕭業慢慢拔出腰間長劍,朝前一揮,冷聲下令: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刹那間,殺聲如潮!
……
山林之中,殺戮的哀鳴響徹夜空。
血,在泥地上鋪開一層又一層。
死亡的腳步,緩緩迫近那輛靜默不語的馬車。
絕望,終於如鐵幕落下,將他們徹底吞噬。
夜色沉沉,殺意如潮。
中山王蕭業一身黑甲,神情狂傲,策馬立於高坡之上,看著那被圍困在山穀中的數十人,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成了。”他喃喃自語,仿佛已經看到了血流成河、頭顱滾落的景象。
鐵拳、蒙尚元死守中央,十餘名殘兵聚攏成一個半圓,將五輛馬車緊緊護在核心,臉上儘是血汙與疲憊,卻依舊如岩石般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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