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鏡坐起身,抬袖擦了擦因為在夢境裡過於緊張而冒出來的薄汗。
她赤腳下榻,喝了一盞水潤了潤嗓子,偏頭時看見商病酒跪坐在矮案邊,正在翻看什麼東西。
少年也才晨起,隨意束發,眉弓和鼻梁的骨相極是漂亮,在透進海棠花窗的薄光裡折疊出深邃光影,蒼青色道袍袍裾鋪散在竹木地板上,落拓不羈卻又清冷矜貴。
果真不像是走街串巷的普通賣貨郎。
蕭寶鏡想著,跪坐到他身後,嗅到他身上傳來草木露水的清香。
很好聞。
她好奇地問道:“你在看什麼?”
視線落在他手中的紙頁上。
竟是昨夜蕭玉樓送過來的那些女子畫像。
蕭寶鏡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小聲道:“你在看這些世家小姐呀……”
商病酒彎起狐狸眼:“是呀。”
蕭寶鏡咬了咬唇瓣,心底漫上一股難過。
那日她變成小骷髏,他才親過她的眉心,雖然她當時沒有皮和肉也沒有眉心,所以嚴格來說他親的其實是她的頭蓋骨。
但那也算是親呀!
怎麼不算呢!
而且他還誇她可愛、誇她漂亮!
可是今日他轉頭就看起了彆家姑娘的畫像!
她又難過又生氣,負氣問道:“她們可愛嗎?”
商病酒笑眯眯地一張張翻閱:“可愛呀。”
“漂亮嗎?”
“漂亮呀。”
蕭寶鏡輕哼一聲,氣得扭過身去。
她又忍不住回眸,偷偷瞄了一眼畫像上的姑娘們。
都是名門望族嬌養出來的千金小姐,個個錦衣玉食才貌俱全,自然比她這種漫山遍野天上地下到處亂竄的野姑娘要可愛漂亮。
賣貨郎喜歡她們,倒也無可厚非……
可她心裡仍然含著酸拈著澀,像是不小心咬破了一顆檸檬,酸意順著舌尖蔓延,恨不能立刻把賣貨郎的眼睛捂起來,不許他再看這些畫像……
商病酒已經看完了畫像,慢條斯理的把它們摞整齊。
他揣著手,又轉身看蕭寶鏡。
她才晨起,尚未梳妝,牙白對襟中衣勾勒出嫩柳抽條似的線條,青絲烏黑濃密,額間幾綹微卷亂發,圓杏眼又黑又潤,臉蛋嫩生白淨的仿佛蛋清,看著就很柔軟溫暖。
少女的腮幫子微微鼓起,像是一隻小鬆鼠,纖細凝白的指尖不停纏繞一條小手帕,都纏得皺皺巴巴了還不肯放過它,仿佛少女的心事全寫在了這一條亂糟糟的手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