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裡的氣氛越發沉悶。
金雪芋和裴淮還在進行著不鹹不淡的客套寒暄,寧沅沅幾人卻覺得空氣都凝固了。
毛皮皮在空間裡急得抓耳撓腮,它向來急性子,這會看裴淮一直在跟金雪芋打太極,感覺整隻貔貅都要抓狂了。
“我真服了!這姓裴的點名要我們都來,現在又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到底什麼意思啊?就擱這兒大眼瞪小眼喝茶?我還以為他要給我們設鴻門宴呢!”毛皮皮的聲音直接在寧沅沅腦海裡響起,帶著濃濃的不耐煩。
“你們倒是問啊!問他怎麼知道我們的,問那個老頭子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要死了,再問問他……”
毛皮皮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直平靜應對眾人試探的裴淮,臉色驟然一變。
他猛地吸了口氣,手瞬間抓住了椅子扶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抱歉,金前輩,諸位。”裴淮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壓抑和急促,甚至有些變調:“突然想起來有些緊急事務需要我立刻處理,我去處理一下。管家,務必替我招待好貴客。”
他甚至沒等金雪芋幾人回應,猛地站起身,腳步有些虛浮卻異常快速地離開了茶室,留下滿室錯愕。
管家立刻上前,恭敬地請眾人稍坐,吩咐傭人添茶換點心。
“怎麼回事?他怎麼了?”老花忍不住小聲嘀咕,用眼神詢問寧沅沅和離禾。
寧沅沅微微搖頭,眼神中更帶上了一絲凝重。
毛皮皮在空間裡急得跳腳,強烈要求道:“絕對有鬼,寧沅沅,快,給我弄個隱身術,我要跟去看看!”
寧沅沅也想跟去看看,裴淮的異常反應太突然,太刻意。
她看了一眼離禾幾人,見離禾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雪芋姐姐,我想去下洗手間。”寧沅沅站起身。
管家立刻叫來一個女傭:“帶這位小姐去洗手間。”
“謝謝。”寧沅沅乖巧地跟著女傭離開。
一進洗手間,關上門,寧沅沅立刻掐訣,微光一閃,她的身形立馬隱去。
同時,她手指一點,另一道微光沒入急得不行的毛皮皮身上,給毛皮皮也加上了隱身術。
一人一貔貅,悄無聲息地溜出洗手間,憑著剛才對裴淮離開方向的感知,以及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極淡的、離禾過標記的靈力波動,小心翼翼地摸了過去。
裴家彆院很大,好在裴淮似乎並沒有走遠。
寧沅沅和毛皮皮很快就在一處相對偏僻、房門虛掩,似乎是個臨時休息室的小房間外停了下來。
裡麵傳來壓抑的、粗重的喘息聲,正是裴淮。
寧沅沅和毛皮皮屏住呼吸,湊近門縫。
隻見裴淮正痛苦地蜷在一張單人沙發裡,額頭上布滿冷汗,臉色慘白得像紙,雙手死死抓著沙發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微微顫抖。
一道與裴淮的聲音截然不同、蒼老卻中氣十足、帶著濃濃不滿和貪婪的聲音,竟然從裴淮的喉嚨裡發了出來。
“裴淮,你到底在磨蹭什麼!給爺爺找一副好軀體就那麼難嗎?!隻要找到合適的,爺爺立刻就能離開你這副快撐不住的殼子,到時候你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聲音頓了頓,帶著極度的渴望:“我看過了,剛才那個,那個叫離禾的小子,他的身體就很好,年輕、健康、充滿力量。而且,我能感覺到,他身體裡的靈魂和他那具軀殼契合得並不完美,甚至有些鬆動,隻要讓我進去,老夫有把握把裡麵那個小崽子擠出去,徹底占了那具身體!”
寧沅沅和毛皮皮瞬間瞪大了眼睛,驚駭無比,離禾的身體和靈魂不契合?他們朝夕相處這麼久,根本沒發現任何異常!
這道奇怪聲音的主人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緊接著,裴淮自己的聲音響起,帶著極度的疲憊、掙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不行,現在不行,時機還不成熟,那個離禾,他絕對不是普通人。您也看到了,他身邊那些人,寧沅沅、權逍、墨玄鈺,哪一個好惹?離禾本身就深不可測,貿然動手,隻會打草驚蛇,什麼都得不到。”
“哼!優柔寡斷!婦人之仁!”那蒼老的聲音充滿了不耐煩和慍怒:“我從小就教你做事要果斷,你怎麼還是這樣瞻前顧後!你難道想一直跟我耗在這具身體裡?彆忘了,再拖下去,最先撐不住、先徹底消散的,是你!你的靈魂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說完,那聲音像是被強行掐斷般沉寂了下去。
房間裡隻剩下裴淮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他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虛脫地靠在沙發上,胸膛劇烈起伏,過了好幾分鐘,呼吸才漸漸平複。
他掙紮著站起身,走到旁邊的鏡子前,看著鏡中自己蒼白憔悴的臉,眼神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