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絲附蓬麻,引蔓故不長。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
清怨的歌聲驚醒了牛車裡的董黎,他拉開窗簾,外麵飄蕩著清晨的霧氣,臉上的淚痕還未乾。
隻見斷壁殘垣處,一個獨臂老人正在哼唱,聲音有些幽怨。
幽怨得董黎差點就要落下淚來。
明明就在幾個時辰前,他還滿心歡喜地站在洞房門口,那扇門後,是他心愛的雙雙,是他憧憬已久的生活。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當他推開那扇門,揭開蓋頭的那一瞬間,滿心的歡喜。
可命運的殘酷就如同驚雷,前途漫漫,已經行進了一個晚上,都不知到了哪裡。
“彆看了,還遠著嘞。”就在這時,旁邊一個滿臉胡渣的男人開口。
看著董黎身上的衣服,男人嗤笑了一下:“這群官兵還真不是東西,連成婚的人都搶過來。”
董黎身上還穿著紅色的婚服。
董黎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轉頭看向滿臉胡渣的男人。
男人不修邊幅,身上的衣服也滿是補丁。
董黎開口問道:“大哥,你也是被抓來的嗎?”
滿臉胡渣的男人卻是湊了過來,聲音很低,說道:“我是從北方逃回來的。”
“逃回來的……”董黎喃喃自語,而後麵色大變,迅速往後退了一些。
他可是知道,自從五鎮節度起兵反大慶朝廷之後,北方的蠻子也對大慶開戰,這人從北方逃回來的,也就是說是跟蠻子打仗的逃兵!
聽彆人說,北方那群蠻子可怖的很,甚至生吃馬匹和人肉。
跟這樣的東西打仗,當逃兵也情有可原。
男人看著董黎,說道:“怎麼,怕了?隻要你現在跟那些當兵的說,說不定可以直接放你回去,繼續成親嘞。”
說著,男人笑了起來,露出了兩顆黑色的牙齒。
在大慶,針對逃兵的刑法是恐怖的,自己能不能被放不好說,這人肯定死定了。
見董黎不說話,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家夥,真到了戰場上,肯定活不久,送到嘴邊年的好處都不吃。”
“我叫劉三,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以後若是真的死了,我送你回家!”
死了……董黎覺得這話多少有些晦氣,但看著男人的臉,還是開口說道:“我叫董黎,家住流湖那片,你呢?”
“我,我早就沒有家了。”男人嘿嘿笑了一下。
“那劉大哥,您知道咱們這是要被拉到哪兒去嗎?”董黎問道。
昨天有人想問那群官兵,可直接挨了一個大鼻兜,於是就沒人敢問了。
劉三聳了聳肩:“還能去哪,不就是平陽那地界。”
“平陽地界?那不是正在打仗的地方嗎?”董黎心中一緊,瞪大了眼睛問道。
去年秋天,五鎮節度起兵反抗大慶朝廷,整個北方就開始亂了。
尤其是平陽那地方,以前是七省通衢,隻是現在,是民不聊生了。
董黎聽了,心裡一陣絕望,新婚之夜就被抓來,本以為隻是暫時離開雙雙,沒想到卻是要被送到這危險的戰場。
他咬了咬牙,說道:“這世道怎麼如此不公,咱們這些老百姓招誰惹誰了,平白無故就要被拉去打仗。”
劉三嘖了一聲:“彆抱怨了,咱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命,說不定等仗打完了,還能回家和家人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