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睜開眼時,睫毛上還沾著幾分空間轉換時的眩暈感。
他沒有立刻抬頭,指尖先在身下粗糙的凳麵上撚了撚。
是老榆木的紋理,帶著被茶湯浸潤多年的溫潤,卻又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陳舊木味。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炒茶香,混著窗外飄進來的濕潤水汽,耳邊是鄰桌茶客嗑瓜子的輕響,還有茶碗碰撞時清脆的叮當聲。
他緩緩抬眼,視線掃過穿粗布短打的跑堂,掠過牆上掛著的“清風茶館”褪色木匾。
視線最後落在對麵那位正用袖口抹眼淚的中年漢子身上。
漢子還在絮絮叨叨:“……就前天,我家老二說去城西接趟鏢,那趟活兒輕鬆,說是護送一位老先生去鄰縣看親,誰知道走半路就沒了音訊……”
“昨天有人在亂葬崗找到他的鏢旗,上麵全是黑血,那是被邪祟纏上了,連魂魄都沒剩下啊……”
漢子麵容粗糙。
趙括麵前擺放著尚有餘溫的粗瓷茶碗,聞了聞,茶水微澀,帶著山野草木的清氣。
茶市好茶,但趙括堅決不喝。
鬼知道這茶裡麵會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緊接著他目光不動聲色地在茶館裡轉了一圈。
靠窗的書生正在臨摹字帖,櫃台上的掌櫃撥弄著算盤,牆角的乞丐縮在棉絮裡打盹……
一切都顯得那麼尋常,尋常得像一幅精心繪製的古畫。
可越是尋常,趙括心中的警惕就越重。
“邪祟……”趙括在心裡咀嚼著這兩個字。
中年漢子的哭腔裡滿是真切的恐懼,這絕非作假。
看來這鏡之淵不僅剝奪了他的能力,還將他扔進了一個危機四伏的古代幻境裡。
最關鍵的是,那名從鏡子裡走出來的鏡侍不見了。
趙括的目光再次掃過茶館的每個角落,甚至留意了那些掛在牆上的銅鏡。
鏡麵上隻映出茶客們模糊的身影,沒有任何異常波動。
失去了所有能力啊,不過沒關係,還是那句話,趙括已經徹底習慣了。
他低頭看了看,隻見自己身上穿著一件粗布衣服,看起來地位也就屬於貧下中農了,身份光榮。
趙括放下茶碗,碗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他看著對麵漢子哭得通紅的眼睛,突然開口,聲音平穩得聽不出情緒:“亂葬崗在哪個方向?”
漢子被問得一愣,抽泣著抬起頭:“你問這個做甚?那裡邪乎得很,最近連官府都不敢靠近……”
緊接著歎了口氣:“哎,這世道,死了說不定也是一種解脫,咱們做請命人的,說不定哪天也就死了。”
請命人?
趙括聽見這個新名詞,眼神微動。
他有些不確定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他需要信心,需要儘快摸清這個世界的規則。
更重要的是,找到鏡侍。
鏡侍雖然詭異,但畢竟擁有自己的全部能力,從鏡之主的話來看,鏡侍一開始還是值得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