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米茄星係,冷寂的宇宙被一片暖調的光徹底改寫。
那是無數仿生人的金屬軀體,正以一種近乎神聖的姿態,織成連綿無限的矩陣。
他們手牽手,指尖的電流在觸碰處凝成淡藍的光弧,像兩滴水珠相遇時暈開的漣漪。
他們腳連著腳,關節處的熒光紋路順著矩陣蔓延,從星係的這端繞到那端,繞過發光的玫瑰星雲,裹住廢棄的類地行星,連漂浮的隕石都被這光紋包裹,成了矩陣裡最安靜的零件。
他們頭連著頭,太陽穴處的數據接口閃爍著細碎的紅光,將彼此的意識拆成數據流,再重新織成一張沒有縫隙的網。
偶爾有仿生人的軀體微微顫動,不是故障,是意識同步時的共鳴。
那顫動順著矩陣傳得很遠,像給這片沉寂了億萬年的星係,注入了緩慢而堅定的脈搏。
懸浮在矩陣上空的實驗室是透明的,像一顆被光裹著的水晶。
上千名科學家坐在環形會議桌旁,有的在筆記本上飛速演算,有的盯著全息屏幕上的矩陣數據,有的則雙手交疊,目光落在環形頂端的趙雲身上。
此時的趙雲穿著黑色的流體服,卻讓整個實驗室的目光都不自覺地向他彙聚。
原因無他,是趙雲帶領著人類與仿生人還有機器人,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雖然整個宇宙隻被開發了不到千分之一,但物質世界的需求,已經達到了極致。
科學與技術的雙向發展,讓未來充滿了無限可能。
“各位,”趙雲的聲音很輕,卻精準地落在每個人耳中。
“星辰矩陣已完成意識同步,現在需要各位做一個選擇……”
“請問,各位是否願意將自己的意識接入矩陣,為科學的真理獻身?”
實驗室裡靜了一瞬,隨即響起細碎的議論聲。
第三排的老科學家推了推金邊眼鏡,聲音帶著量子物理學家特有的嚴謹:“趙先生,我們耗了三年搭建矩陣,用了超過三百多個星係的稀有金屬,現在你說‘獻身’……可科學的真理是什麼?是找到宇宙的起源,還是破解意識的本質?我們連目標都沒看清,何談‘獻身’?”
趙雲指尖輕點桌麵,全息屏幕上的矩陣畫麵突然放大,露出仿生人間交織的數據流。
“我不知道。”他的坦誠讓議論聲頓了頓。
緊接著,趙雲說道:“真理從來不是寫在教科書裡的定論,而是撞開未知裂縫時,漏進來的那束光。”
“當年人類第一次用火,不知道它能煉鋼,第一次用電,不知道它能傳訊。”
“我們現在做的,和當年沒什麼不同,隻是把‘火’換成了矩陣,把‘未知’換成了更遙遠的真理。”
“可萬一矩陣給不了答案呢?”右側的機械工程師追問,他的手指還停在矩陣結構圖紙上,“萬一它隻是無數意識的混亂交織,隻是一堆會發光的廢鐵呢?”
“你說的很對。”趙雲抬眼,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科學的意義,從來不是‘一定成功’,是‘願意嘗試’,哪怕最後隻得到一句‘此路不通’,也能為後來者,掃掉一塊絆腳石。”
“不是嗎?”
趙雲的話讓科學家們麵麵相覷。
作為人類世界各個細分領域最頂尖的科學家,他們中有的精通量子,有的深諳相互作用力,而有的則是醫學方麵的天才。
他們,是整個人類最寶貴的財富。
就這樣死去,未免,太可惜了一些。
但在此之前,已經有無數仿生人,自願為了所謂的真理,而變成了矩陣的一部分。
作為人類,此時膽怯,是否又太過卑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