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皇兮。
趙括眉間藍色星球的轉動緩緩慢了下來,那是成神的最後一步,趙括沒有踏過去。
他眉間的藍光收斂了幾分,不再是之前那副圓滿的模樣,反而透著一種刻意保留的“殘缺”。
像一幅即將完成的絕世名畫,故意留下了最後一筆空白。
無形風的流速也跟著放緩,白裙女孩看著趙括眉間那道斷層,並沒有感覺意外:“你……還想掙紮?”
“是的。”趙括的聲音平靜,沒有對抗的銳利,隻是像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但你成神是必然的,我可以等,有很多時間去等。”白裙女孩盯著趙括的眼睛,像是想從那片平靜裡,找出他些什麼。
“而且,你以為留這一步,就能破我的局?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說著,女孩手一揮。
穆皇兮天空上倒懸的鏡城驟然碎裂,包括裡麵的神明虛影也瞬間崩散。
她說的沒錯,神明在她眼中,也不過是大一些的螻蟻罷了。
但趙括對這一切毫不在意,他搖了搖頭,抬手輕輕拂過眉間的藍色星球,斷層處的光紋輕輕顫動,卻始終沒有閉合。
“我隻是想知道,你費了這麼大勁,布了這麼久的局,甚至和前任命運之主賭上千萬年的時光,成仙,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白裙女孩的心湖。
她沉默了很久,碎片在她身後不斷墜落,就像是一幅電腦合成的,不真切的畫卷。
女孩緩緩落下,雙腳踩在穆皇兮的土地上,與趙括麵對麵站著。
很近,近得能看清彼此眼底的紋路,近得能感受到對方規則波動裡的細微情緒。
“趙括,你是傀儡,我也是傀儡。”她聲音放得很輕,“你還記得荒阪三郎嗎?”
趙括當然記得。
七日不息之城,荒阪三郎為了看一看站台之外的世界,布局許久,最後卻被一巴掌拍死,讓他都感到唏噓。
他的掙紮,在絕對的禁錮麵前,像個笑話。
而拍死荒阪三郎的人,是李小燕,換句話來說,也是自己。
白裙女孩看著趙括眼底的了然,嘴角勾起一抹笑。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現牛羊。”
她輕聲念著這首詩,一種悲哀的情緒像潮水般漫開。
“你我他,我們這些在地鐵世界裡掙紮的,哪個不是詩裡的牛羊?哪個不是被‘穹廬’籠住的塵埃?”
“地鐵世界,不過是個大一點的‘七日不息之城’。”
“我們能掌控規則,能決定彆人的生死,可我們自己呢?還不是被‘地鐵世界’這個更大的牢籠困住?連‘真實的世界’是什麼樣,都不知道。”
空中,三日天、鏡主以及帝皇靜默懸空著。
他們作為特殊站台的主人,作為地鐵世界裡的至高,又何嘗不是牛羊?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我找了無儘歲月。”白裙女孩變得柔和起來,“為此,我不惜躺進荒原棺材,和前任命運之主打賭,我算計所有神明,排除成仙路上的障礙……我做這麼多,不是為了掌控地鐵世界,不是為了成為至高無上的存在。”
“我隻是想成仙,因為隻有成仙,才能跳脫這個‘七日’,才能走出地鐵世界這個牢籠,去看一看外麵的真實,看一看……真實的我,到底是什麼樣的。”
風拂過白裙女孩的裙擺,也拂過趙括的黑色風衣。
兩人麵對麵站著,像兩個被困在命運裡的傀儡,終於在彼此身上,看到了同樣的不甘與渴望。
趙括歎了口氣。
這個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這個算計了無儘歲月的家夥,不是什麼冷酷的反派,隻是一個想打破牢籠的“塵埃”,和他們一樣,和荒阪三郎一樣,和所有在地鐵世界裡掙紮的生靈一樣。
在這個被“更高存在”掌控的地鐵世界裡,每個人都是傀儡,每個神明都是塵埃。
而成仙,不過是他們能找到的,唯一一條可能跳脫出去的路。
久在樊籠裡,不得返自然。
“你逃不掉的。”白裙女孩的聲音冷了下來,“就算你不想成神,我也能幫你‘完成’,這是賭約的一部分,也是你作為命運之主的‘宿命’。”
聲音中,某種奇妙的規則開始蕩漾。
趙括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的規則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堆疊起來,被強行暫停的成神進程,再一次蘇醒。
不過,這些也在意料之中。
可就在規則絲線即將縫合藍色星球斷層的瞬間,一道清冷的女聲突然炸響。
像冰錐刺破凝固的空氣。
“不準動他。”
時間驟然停止。
穆皇兮上空墜落的鏡城碎片懸在半空,每一塊碎片都定格著崩裂的紋路。
白裙女孩伸向趙括的手停在半空,規則絲線僵在原地,像被凍住的蛇。
甚至連趙括眉間藍色星球的轉動,都慢到近乎停滯,
整個穆皇兮,所有一切都陷入了絕對的時間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