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快,再次響起的,熟悉的聲音,也證實了池早的猜測。
清潤的男聲,即便是在冬夜,即便是麵對沒什麼身份地位的拐子、混混,也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那麼溫和,那麼悅耳好聽。
不見麵隻是聽聲音,就會讓人頓生好感,覺得——啊,這哪兒來的小夥子,嗓子好,有禮貌,有學識,肯定是個頂好的人,真想認識認識。
這不,剛剛還怒聲嗬斥的大哥,還嬉皮笑臉沒個正經樣子的麻稈,麵對男人時,一瞬全都態度大變,變得乖順又恭敬。
可就是這樣的人,這樣讓人控製不住心生好感的聲音,聽在池早耳中,卻猶如變態的誘惑、索命的惡鬼,讓她控製不住的墜入可怖的,仿佛永遠都逃不脫的噩夢裡。
“你叫早早吧,名字真好聽,也很特彆。”上輩子,第一次見麵時,男人笑著對她溫聲說。
當時池珍珍“慘死”,池家把她當逼死女兒的殺人犯對待。
周圍的鄰居,在池家人的宣傳下,也有意無意躲著她,看她的眼神都帶著譏諷和不喜。
那時,蔣銘偉剛剛偷跑下鄉,沈芳衝來池家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是掃把星,是不要臉的小婊子,是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還不顧身份和體麵的扇了她好幾個耳光。
池家人,她的親生父母、親生兄弟,不說冷眼旁觀了,險些跟著沈芳一起動手。
她捂著紅腫的臉,頂著所有人嫌惡到恨不能她死的視線,無從解釋,也沒有人會聽她的解釋,會相信她根本沒有覬覦過蔣銘偉。
而那個男人,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的。
雖然他是沈芳帶來的人,可他沒有鄙夷她,沒有唾棄她。還在池家人的麵前,把她當成了個人看,而不是像在看畜生,或者垃圾。
她驚喜過,感動過,當晚甚至捂著被子悄聲哭過。
再後來,她又遇見過那人好幾次,每一次他都會溫和的和她打招呼,會關心她臉上的傷和身上單薄的衣服,會問她有沒有吃飽,會好心的要帶她去吃飯。
她很開心,那是一種,被周圍所有人否定後,突然被善意對待的欣喜。
所以等後來,池家人要她跟他相親時,她簡直以為自己是不是餓得太狠,產生了幻覺。
她很開心,相看前一夜,甚至緊張得睡不著。
“人呢,醒了沒有?”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將池早的注意從記憶裡拉回。
她不能自控的又狠狠打了個抖,而後僵直的定在凳子上,手指都動不了一下。
“差不多該醒了。”被叫大哥的人恭敬的回答。
那人溫和的嗯了一聲,又問道:“事情都順利,沒出岔子吧?”
岔子?
想到之前綁人時隱約聽見的一聲叫喊,被叫大哥的男人心裡一緊,眨了下眼回答,“動手的地方是兄弟們提前選好的,當時天也黑了,路上幾乎沒人。”
大哥咽了口口水,卻不敢隱瞞,隻硬著頭皮繼續說,“所以,除了隱約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外,應該、應該算是沒出岔子吧。”
話音落下,外麵短暫的靜了一瞬。
下一秒,一聲輕笑響起,“幾乎,隱約,應該……”
“王大頭,幾天沒見,你漲進不小啊,學了這麼多含含糊糊的詞,嗯?”男人臉上依舊帶著淺笑,聲音也一如既往的溫和。
可遮掩在鏡片後的目光,卻讓大哥,也就是王大頭,和一直沒敢吭聲的麻稈都忍不住心驚。
“哥,對不起,我們……”王大頭想解釋,下一秒卻捂著肚子,臉色痛苦的扭曲起來。
男人收回踹人的腳,抬手扶了扶眼鏡。
他語氣依舊溫和,像是剛才打人的不是自己一般,平靜的問,“聽見喊的是什麼了嗎?”
那一腳沒有留一點力,王大頭隻感覺不久前才吃的晚飯都要吐出來了。
但他不敢磨蹭,趕緊忍著疼回答,“當時是頂風,所以沒、沒聽得太清楚,喊得好像是、是找找。”
找找,早早,池早。
男人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所以這群廢物,動手的時候還真是被人看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