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把身上唯一剩下的幾個銀錢都分發了,徒步半個時辰回郡守府。
這個時候,阮青還不知道。
自己是踩著怎樣的屍山血海。
踏上了這條歸家路......
月色掩映,在烏雲裡若隱若現。
就寢之時,貼身丫鬟小茵叫醒阮雲苓,說有人在後門找。
她大致描繪了那人的外貌和口音。
雖然隻是模棱兩可的幾句話,但是卻讓阮雲苓心頭一震,匆匆披了外衣,獨自趕到後門。
天上落著豆大的雨珠,劈劈啪啪打在油紙傘麵。
鞋襪濺濕,泥點子一朵一朵暈開,阮雲苓卻無暇顧及。
今夜,不速之客到訪。
抽開門栓,時隔多年再見到這張麵孔,她不禁呆愣住,欲語淚先流。
良久,阮雲苓平複心緒,抬眸審視。
語含疑惑:“十二年了......你找來乾什麼?”
日夜兼程一個月,多番打聽名字,總算見到離家出走不歸的女兒。
郡守認女的事情,阮屠戶一路皆有耳聞。
親眼見到阮雲苓,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這丫頭鼻子眉眼都像她娘,阮屠戶一眼就認出來了。
“苓苓,我是你爹,不可能把你就這麼丟在外麵不管。”
老家雙親逝去,他再也沒有牽掛。
前陣子亡妻托夢,說想女兒了。
阮屠戶才驚覺阮雲苓已經走失十二年,與其一起失蹤的,還有長樂村的小乞丐秦宴。
之前湊巧碰到一名遊醫提到這個名字,說從秦宴那兒受益匪淺。
於是阮屠戶深入打聽。
若非如此,他怎麼會想到上京城來尋人。
這番場景在阮雲苓夢裡出現過無數次,早已爛熟於心。
當說起恩斷欲絕時,她內心比想象中更平靜和冷漠。
“我爹是臨陽郡郡守大人,而不是什麼都不能給我的鄉村屠戶......”
“你走吧,今夜就當我們沒見過!”
從阮雲苓選擇冒名頂替時,就已經決定要拋棄從前的一切。
包括生她養她的親爹。
而且此刻正在酣睡的阮父還什麼都不知道,之前他就曾警告過阮雲苓: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誰的女兒,想做誰的女兒!
一字一句,她銘記於心。
阮屠戶的突然出現,隻會給她帶來麻煩!
好不容易和阮父的關係有所緩和,阮雲苓可不敢冒險惹怒他。
阮青已經從地下錢莊救出來,阮母這時滿心滿眼都是金貴的兒子,不一定願意在她身上花心思。
“你還來找我乾嘛呢?難道要讓我放棄如今錦衣玉食的生活,跟你回長樂村,過回從前的窮苦日子嗎?”
他身上那破舊廉價的蓑衣,沾滿雨水,能值幾個銅板?
興許還抵不上手中這把油紙傘。
全身上下,都是窮人的象征。
回憶起什麼都不是的童年生活,阮雲苓冷笑連連。
“你管過我嗎?”
“在意過我的死活嗎?”
“我快樂痛苦的時候你根本就不知道!”
“走到今日這步,全部靠的我自己!”
“收起那副慈父心腸,幼年我需要時不在,如今......”
“我才不稀罕!”
遲來的父愛比草賤,更沒有存在的必要了。